不光是他,还有其他所有的百姓,不止是他们城,还有附近的城……
“我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老人摇了摇头,抓着甄玉胳膊的手力气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大。“一打仗,就有百姓倒霉,这是谁的错呢?是我们吗?”
甄玉哑然,看着老人瘦骨嶙峋的手说不出话来。他家一定平日里就不怎么好过,还碰上这个时候……朝廷军会强征百姓们的存粮是他们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只想着朝廷军退回陌州,自有朝廷善后,根本就不会影响到附近的百姓。他们镇西军同样也不是蝗虫过境的恶兵,根本不会动这些百姓一分一毫,他们为什么会这么怕将士?
原来是因为这样。
“老人家……”甄玉喃喃道,“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战事也根本不是我们想要发起的?将士是比所有人更加不想要打仗的人,你们或许会受池鱼之殃,可我们呢?我们是要用自己的身体,用自己的血肉去迎敌填补的人啊……”他声音不大,却让周围被搡的左摇右晃的镇西军将士们都沉默了。
他们比百姓们更加不想要战争,军功再多又如何,军饷再多又如何,身死阵亡之后的抚恤银再多又如何?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真的会有人喜欢过吗?当武器一次又一次的插入别人或是自己身体的时候,那坚韧的铁器去血肉相磨合的声音,又有谁真的想要听到吗?
旁边有听到的人喊道:“那你们就不能不打吗?”
甄玉苦笑了声,不打?说的太容易了。“不打,死的就是我们了。”他说。
他还记得哥哥躺在那冰棺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剔透又僵硬的假人,没有半点在这个世界上存活过的痕迹。他胸口那跟自己手掌差不多的血窟窿即便是已经缝合好了,甄玉还是不能忘记它的样子。就那样一个简简单单的小洞,就能轻易的夺走一个人的生命。哥哥在邵州的家中,还有妻儿在等着他回去,可是现在呢?等回去的只是一具尸体。
或许说,哥哥有尸身回去还算是好的。有更多的将士们,没有办法让同伴将自己的尸首带回去,他们的魂灵若是仍旧能够在战场附近徘徊,是否会看到自己曝尸荒野,看着自己的尸身被野狗野兽啃食呢?
谁都有自己不能说出口的难言之隐,不仅仅是他们。
还有豫王殿下,若他不反,难道眼睁睁的等着曾后将他捉拿,或是他稍有反抗,看着朝廷军就像是对待陌州百姓一样,对待陇西的百姓吗?不要说豫王殿下做不到,他同样也做不到。很多事情之所以成为无奈,是因为它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不得两全。
“我能保证,不会对陌州百姓动手。若你们想尽早结束战争的话,就让我们快点过去吧。”甄玉面无表情的说。他逼着自己冷下心肠,即便是看着这些无奈的人,即便是面对这样无稽的纷争。
“你保证,你的保证有个屁用!”
“是啊,到时候我们成了你们的属名,还不是你们要干嘛就干嘛?!”
“大伙绝对不能让他们过去,过了咱们可就是叛民了啊!朝廷会派人来捉我们的!”
段弘杨气的咬碎了一口银牙,这个时候他们一个个这么齐心协力的对军人了?当初朝廷军得意洋洋的从他们手中抢夺者粮食的时候,怎么没有人说绝对不能让他们抢走?
他这暴脾气几乎就要忍不住了,若是可以的话,真想直接用武力来解决来的又快又有效。但是武力或许能解决一时,解决不了一世,陌州不止这和平镇的几千百姓,更多的还有百万民众,难道他们还能一个个都拉出去揍一顿不成?
百姓们个个暴起,甚至有些蠢蠢欲动朝着他们运粮车的地方摸了过去,想要偷点粮食回去解决燃眉之急。
“他们有粮草啊,我们不用饿肚子啦!”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越来越多的人乌央乌央地朝着运粮车的地方蹭了过去。
一柄闪着寒光的剑刃出现在了粮车附近,在薄薄的积雪映衬之下闪着熠熠的寒光。
“擅动军粮者死。”几名将士冷硬的吐出了几个字。
“反正我们也要变成你们的属民了,为什么就不能分一点给我们呢?我们只有几千人,用不了你们太多粮草的。”有人不解道。
段弘杨简直要被他们的厚脸皮惊呆了,前脚还在说着自己的粮草被朝廷军抢了去,后脚就要来抢他们的粮草了么?
况且这粮草是万万不能给的。给了这几千人,就会有下一个几千人,还会有更多的万人,十万人,百万人。先例开不得,镇西军的粮草也救不了全陌州的百姓。
一道挺拔的黑色人影从后头营帐中走了出来,仿佛带着力透千钧的气势,像是天神,又宛若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他冷着脸,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无端的令所有人害怕。
百姓们被震慑到,突然安静了下来,用包含着期待的目光看向他。
他们都知道这是谁,这是大燕赫赫有名的嘲风将军,明明并未身穿铠甲,并未作军人打扮,却透着一股令人害怕的威严。
“褚将军……是褚将军吗!”有人高声喊道,“褚将军能不能给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们!”
段弘杨眉头跳了跳,心道不好。褚大哥的脾气甚至还没有他好,所以才会有赤羽这个笑面虎的存在。要是褚大哥发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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