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隐隐猜了出来,可还是转头向他求证。
父亲点了点头:“这是巫宁。”
我并不觉得惊异,只是纳闷:“那,白宛她怎么……长得我一般模样?”
“修习幻术的人,做一张假脸又不是难事。”父亲沉吟了一会儿:“我已经多年不见外人,这个女子有什么能为?你又怎么会成了她的徒弟?”
我只觉得脑袋快要被这么多纷至沓来的消息挤得爆开了。
父亲,巫宁,白宛,前世,今生……这许多事情象一把乱线,死死的纠结在一起,拆分不开,理不出头绪。
“阿宁。”
“唔?”我本能地抬头。
一根指头轻轻点在我的眉心处,耳边听着父亲的声音温和地说:“闭上眼。”
一股淡淡的清凉气息从眉心直透进来,心神也随之安定下来。过了片刻他将手移开,我睁开眼,看着眼前人既熟悉,又陌生的容颜。
“以前的事不记得也没什么要紧,过去的便都让它过去,不要再为这个伤神。”
“可我……不甘心。”
是的,不甘心。
在父亲面前,心里的话不知不觉便说出口来。
“我只记得自己是横死的,到处都是血……父亲,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我会声名狼藉身败名裂吗?到底我前世是怎么样一个人?我真的作恶多端杀人如麻?为什么……为什么……我不相信自己会做那种事情,无论如何也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他语气里透出淡淡的骄傲:“我的女儿我自然了解,你无论到何时,遇到什么境况,也绝不会变成那样。”
“那,您能告诉我那些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正文 第二十五章 旧景 一
“真的想知道?”
我用力点头,毫不犹豫。
“若是你知道了,后悔了,怎么办?”
若是后悔了,还能把不快的事全忘掉吗?
也许人们常会说,要是这世上有一种药,吃了就把所有不开心的事都忘记才好。可是没有经历艰辛挫折的人,怎能成长?
如果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只是齐笙,不是巫宁了。
连父亲——我都想不起来。
他似乎并不意外,笑意中带着一抹了然:“我就知道,你这脾气是改不了,比石头还倔。”
他手伸过来,轻轻盖住我的眼。
眼前的光亮忽然间全都消失了,我只觉得头沉沉的,脚下站不稳。
有一点光亮闪烁着,象是夏夜里的萤火虫,一明,一暗,隐隐约约。
我本能地追寻着那一点亮光向前走,眼前豁然亮起。
“巫宁,巫宁,快些睡吧,别磨蹭了,明天一早就要起身赶路——你说,那涂家庄是个什么样?”
巫真梳着两条辫子,穿着一条软绸裤子,坐在妆台边,把耳环取了下来。
我摇摇头:“我也没去过。”
“义父没说过?”
“他只说,让咱们找门最高最大的那家一准儿没错。看来这位涂世伯真不是普通的爱面子。”
“人活一世图个什么啊,那你说,不要面子,要什么?”
我被巫真问得一愣,想了想:“我觉得……有好些东西,比面子重要得多。”
“行啦行啦,不和你辩这个,快睡吧。”
她吹熄蜡烛上床,在我外面躺下。
这种感觉奇异之极。我的身体里仿佛有两个意识。一个是过去的巫宁,一个是现在的齐笙。可是说出来的话做出的举动,却显得那样契合,仿佛本该如此,两个意识,其实……同一个人。
我们第二天一早便起身上路,为着行路方便,我们扮的男装,我在行李里装了一顶极大的垂边软帽,颜色是鲜芸绿的。这帽子倒也看不出什么男女来,应该不会露马脚。可巫真看了一眼,就笑着把帽子掏出来。另找了一顶褐色的绸帽装在里头。
“你可真外行,亏你还是常出门的呢。你见哪个男人头上戴着绿帽子?”
我一想,果然如此,可是我也指着她笑:“还说我啊,你自己怎么又把耳坠子戴上了?”
“啊。对……”她伸手一摸,也忍不住笑:“哎,不是我马虎,这不是头一回出远门么。”她对着镜子把耳坠取下来收好,我们手挽着手出门,行李只有又薄又小的两个小包袱。
父亲站在庭前。神情淡然,只嘱咐我们一切当心。巫真迫不及待,下了山之后便催着将车赶得快些再快些。被雇来的那车把式在外头大笑:“两位小少爷真是没出过门的。这车到这地步已经是最快的了,再快轮子非转掉了不可。”
巫真咕哝一句:“这么慢慢腾腾的,几时能到沅陵啊。”
“去沅陵要换船的,按我这牲口的脚力,后天准到八黄镇。到那儿您二位就得换船啦,一船直放到沅陵河口。再省事快捷不过。只要顺风,帆扯起来,那船可是又快又稳,比这我破车强多了。”
巫真兴奋得小脸儿通红,扯着我的袖子直摇晃:“我还没坐过船呢!一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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