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热闹不堪,我的脚在乱中又被踩了好几下。巫真皱着眉头拉着我退出来,忽然吃吃笑:“那新郎倌儿真狼狈,前襟上又是汤又是水的。嗯。照我看那莲子汤其实不合适,要弄碗虾酱面来喂一喂……”
“噗……”我也忍不住笑。
虾酱面很鲜,很香。只是卖相不怎么好,酱里混了豆酱,所以显得黄糊糊的,面么……怎么说呢,这样很好吃的东西。看起来,非常。非常象……
不能再想了,再想中午没法儿吃饭了。
我清清嗓子:“京城这边儿的人应该不吃那东西……”
旁边一人问:“虾酱面是什么?”
我意外地转过头,那个姓闵的少年公子竟然一直跟着我们,也从人堆里出来了。
巫真好奇地看他一眼,忽然说:“啊,我记得你,在涂家庄的时候,我被人推了一把,还是你扶的我呢。”
原来他们也相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上次匆匆忙忙,后来又出了事,也没有问你。”
“在下闵道。”
“唔,我叫巫真,这是巫宁。”
我们又重新见礼,廊下人来人往乱糟糟的,闵道说:“我住在侧院客房,二位姑娘若不歇弃,到我那儿喝杯茶,歇一会儿。这里还有得闹呢,非得折腾到晚上不可。后面女眷们的席桌只怕还得等。”
巫真看我一眼,我微微犹豫。
文飞这会儿一定是在前厅陪着越家来的人,纵然他不愿意,却也不能脱身。
“我住的院子极近,”闵道似乎是明白我在想什么:“绕过那道门,走几步就是了。”
“去坐会儿吧,这里吵得人头疼。”
我点了点头:“好。”
闵道喜孜孜地笑了,他笑起来更显得稚气,就象个孩子一样。
巫真顺口问:“你和文家是亲戚?”
闵道点头说:“算不上亲,我母亲与文夫人的表妹是同门……”这关系也够错综复杂的了。
他住的院子果然离得不远,这会儿多半人都去看新郎吃喜酒,这院子里极幽静,雪打在屋瓦屋檐上一片细细的沙沙声响。
“来来,坐吧。”闵道有点手足无措,摸了茶壶又掂椅凳:“这……茶也不热了……”
“没事,我们不渴,咱们坐着歇一会儿就行。”巫真说:“外面那闹哄哄的,吵得我头都疼了。”
闵道搓了搓手,也坐了下来:“京城这会儿冷得很,两位姑娘在何处落脚?”
“我们住内城。”巫真在手里抓了几枚瓜子:“文家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啊?喜事办的这样热闹。”
“是洛州利昌的孙家,孙家有七位姑娘,前六位都已经出阁啦,这位是七姑娘。”
“哎哟,七位姑娘,那平时姐妹间该有多热闹啊。”巫真瞅瞅我,意思是,咱们家只有你跟我两个,和人家一比,可算人丁凋零了。
“可也不是。”闵道小声说:“这七位姑娘,不是同母所出,孙家老爷子姬妾众多,一心求子,可是到了儿还是没生出一个儿子来。众位姑娘和姨娘不和,那是天天打天天骂,没有一天宁日,好不容易熬到前面六位姑娘都出了阁,家中只剩七姑娘的时候,孙家的老爷子又一病不起,还指望着七姑娘的婚事带的喜气冲一冲呢——只是据说,病势沉重,怕拖不到开春了。”
咳,明明在说旁人家的不幸,可是我们三个全同哀戚之色。人都是这样,不是自己的亲朋。不相关的人的悲喜哀乐,听这些事情,只怕是拿来解闷居多。
比如我们现在,一起叹口气,可谁也不真的难过。
巫真好奇地说:“你知道的倒挺多,怎么,你也认识孙家的人?”
闵道忙摇头:“不认识的。不过……刚才在厅上听着旁人这么说的,这个,他们说的声音大,我也没刻意听……”
原来他也是听来的。
巫真捂着嘴笑。闵道有点局促不安。
“还听着别的什么没有?”巫真眼睛眨眨的,闵道脸微微发红:“没有……没听到别的了……”
巫真有些失望:“真没有了?”
闵道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说:“嗯,还……还有那么一件。”
巫真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大感兴味,倒苦了闵道,这么腼腆的男孩子,让他学三姑六婆多嘴多舌——
“他们还说了一件事……”闵道有点小心翼翼地:“不过名姓我没有听清。唔。是说这位文家的一位前辈的事情。”
“快讲快讲。”
我心里隐约觉得,对于前面几辈子的人,现在的人未必就有那个闲情去嚼旧事。八成是碍着主人家,所以没把名姓说清楚。
“起初是因为议论新娘子的嫁妆丰厚才引出来的。那些人说,文家的男人娶亲,历来都要看女子嫁妆。若没有丰厚陪嫁。娘家没有势力的话,哪怕是天仙美女文家男人也肯定不会娶的。说那位文家不知哪一辈的男子,也是个才貌双绝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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