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得认真,顺口问:“那谁邀他来参加剑会的呢?”
这剑法真的没人见识过,这人可拿不到一张论剑会的请柬吧?
这世上可没有人是真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齐伯轩看着那只汤碗,忽然问了句:“你们看到过的情形,都能再这样重演出来?”
巫真点头说:“是啊,我不成,巫宁比我强。若是她看过的,再重现图影时保证清楚明白,分毫不差。我可记不得那样清楚。”
齐伯轩问:“这叫什么名堂?”
“是幻镜术里头的……”巫真越说声音越小,我抬起头来。
齐伯轩眼中的专注与热切令人微微吃惊。
这人……难道幻镜之术令他如此动容?
齐伯轩转头看我:“巫宁姑娘,这么说来,论剑会上头,只要你见过的剑法,你都能牢牢记住,而且可以再这样演示出来?”
正文 第四十四章 幻影 一
我心中微微一凛。
我以前从没想过这件事情,而齐伯轩的言下之意,我已经明白了。
这……
我定定看着他,连文飞伸过手来,在桌下握住我的一只手,我都没能回过神。
我虽然不是习剑的人,可是却也知道他们把自家的剑术本领看得比天还大,外传自是不可能,也绝不肯轻易示人,怕旁人偷学了去。象今天这样的论剑比武,可以见识到各门各派的精湛技艺,机会着实难得。
而我和巫真,我们能将他们的招数都记下来……过后可以再反复的演示出来给旁人看……
这是一件幸事么?
也许是有冷风吹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文飞握着我的手忽然发紧,我觉得微微生疼。
文飞肯定也想到了同样的事。
若是让旁人知道……若是……
我忽然间明白父亲说的一句话的意思。
他说过,幻术总是招世人嫉恨惧怕的。
我当时不明白,幻术固然在一般人眼中神秘莫测,可是只要不倚此为恶,世人又怎么会又恨又怕呢?
巫真看了我一眼,她似乎还没有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有些茫然,有些不安。
我忽然觉得厅中嘈杂的人声一瞬间都被隔开了,那些人,那些声音,显得那样遥远而模糊。象浮光掠影一样,乱纷纷的交杂在一起。
也许……我们就不该到这里来。
闵道压低了声音,却难掩兴奋欣喜:“巫宁,那你下午仔细看,晚上咱们在一块儿再讨论……这下可好了,当时看不懂的以后可以细看,当时来不及想的过后可以再细细推敲……”
文飞摇头,语气有些生硬:“不说这些了。快用饭吧。”
闵道眼睛眯了起来,低声说:“对对,不在这儿说。”他埋下头,象是为了掩饰似的扒了好几口饭。
我们的声音不大,并没旁人注意到我们。
可我心中还是隐约不安。
文飞的手缓缓收了回去,失去了那份温暖,我既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失落似的。
刚才那事若被旁人知道,麻烦一定源源不断而来。
回来我得叮嘱巫真一句,以后一定要谨慎行事。处处小心。
我们在这些修习剑道的人当中,是明晃晃的异类。一旦这事被旁人知道,我们会如何?会被群起而攻之?还是……
文飞低声对我说:“没事的。别担心。先吃饭吧。”
我心里稍稍安定了一点,文飞朝我微微一笑。
他的目光温存柔和,象是暖暖的温泉水一般。
我脸上微微一热,低下头去喝了口汤。
心里头不知不觉冒出一个含糊的,隐约的想法。
我……是不是能帮得上文飞的忙?
他对剑术那么渴望。渴望能够被人承认,渴望能让自己的母亲过得好。
可是文家的人欺辱他,压制他,他根本摸不到那座藏剑阁的边儿。
世上的剑法很多,未必只有文家的藏剑阁才有。
我心里有些跃跃欲试——感觉自己象是站在深渊的边上,有一道危险的摇摆不定的桥可以通向对岸。可是,我不知道对岸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在半途就掉下去。
可是。也许每个少年人,都曾经在某个时期,对某件事情,有着无法克制的冲动,有着一往无前的勇气。
外面又下起雪来。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我醒了过来。
雷芳睡得很熟。我轻轻越过她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梦中那满眼的冰雪……寒意似乎还留在身上。
真傻。
曾经的我,太傻了。
我坐在桌边,呆呆地看着灯盏。灯罩上绘着几竿翠竹,寥寥数笔,却有一种秀逸清雅的风范,明显不是匠人的手笔。
我发了一会儿呆,端了灯出门去。
从我的屋子到师公的屋子不过数步,就是屋前屋后,中间隔着水池,过了桥便是。两个小僮一个睡了,另一个强打精神在守着。我上了台阶,他站了起来,刚想出声,我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他机灵的替我推开了门,自己退到一旁。
其实是我白紧张了,即使说话,师公现在也听不到,不会被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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