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泰生点下头,又亲手斟了茶给她夫人。齐夫人端起茶来沉思了一会儿:“今晚就把这丫头送走。”
齐泰生吃了一惊:“为什么?”
师公也从门外进来了。对我说:“巫真来过?”
“嗯。你看见她了?”
“看见个背影。”
齐夫人不肯和齐泰生再费唇舌了。
“就这么定了。晚上我亲自把人送去。回来后我自会对文夫人解释。你不需要但心。”
对女人来说,最重要的往往都是孩子。别说只是拿这个小丫头去换,只怕要她付更多代价她也不犹豫。但对齐泰生来说,孩子大概什么也不是。瞧他对前头三个儿女的样子,也不知此人的心肠到底是什么做的。
齐泰生只能说:“好吧。那咱们再筹划筹划。可得防着对方出什么阴招,别儿子没救出来。再把你搭上。”
齐夫人嘴角挂上一丝冷笑,从牙缝里挤出句话来:“那是痴心妄想。”
这话象是在说那些劫了他儿子的人,好象又还有些别的意思。
我心里一动,侧过头问师公:“齐夫人也看见巫真了吗?”
师公朝我点了下头。
我这会儿才发现我们两人离得太近,我的发梢都要拂到他的鼻尖上了。
我看了齐氏夫妇一眼,飞快的凑上去在师公唇上偷了个吻,又赶忙转过头,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过脸上却慢慢的热起来。
师公握着我一只手,手劲儿比刚才重,但是也没有握疼我。
齐家两口子商量完事情,也没在这屋里多停留,一前一后出去了。
我问师公:“不知道巫真是不是也住这船上?”
“不会。”师公断然说。
我想也是。
她给北剑阁通消息,北剑阁也肯定许诺给了她好处。可她要是留在这儿,难免要受北剑阁的压制差遣,那就不是合作而成了北剑阁的属下了,巫真不会甘心的。
“她应该也住在船上,离这儿很近。”
从舷窗望出去,这块河滩上停了不止北剑阁一艘船,巫真若是住在那条船上,倒是很方便。
人总是贪心不足的。巫真现在一不缺吃二不少穿,在江湖上也薄有声名,好好过日子不好吗?可她被父亲警告了依然不知收敛,勾搭上北剑阁的人,搅起了这么一大滩混水。
“我们去找她吧。”
下一句话我没说出来。
不过师公肯定明白我的意思。
父亲上一次已经告诫了她,可她依然故我,恩将仇报,反咬一口。
那就不能怪我了。
父亲现在什么年纪什么身份?这点事不值得他出手。
巫真既然还姓巫,那么我就来清理巫家门户。
河滩上的船并不算太多,而且以巫真的性子,那种鱼腥味儿扑鼻的船是不必去验看的。我们绕了一圈,确定她就在一艘苇蓬船上。
说来真有缘,我和巫真第一次下山就乘船,我们这一世再相遇也乘了船。
现在一切要终结了,还是在船上。
巫真正坐在舱里,船上并没有其他人生活的痕迹,不知道上次曾经见过的她那个侍婢元宝现在怎么样了,也许……已经嫁人了吧。
师公留在船头,我一个人进了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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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十章 河滩三
我没有隐匿身形的声响,我踏进舱里,巫真已经跳起身来,手虚拢着——这是她预备攻击的前奏。
我太了解她了。
“你……”巫真怔了一下:“齐笙?”
“是啊。”我向前走了一步:“不过我还有一个名字。很多年前,我叫巫宁。”
此言一出,巫真脸上的血色退得一干二净,嘴上却还在硬辩:“不……你说什么胡话!”
我在桌边坐下来,拿起茶杯来:“还记得咱们第一次下山,在运河上遇着夜香班的船么?那天晚上咱们演示了一个幻术给一个小孩看,你记得是什么吗?”
她嘴唇微微颤抖,死死的盯着我:“……火树银花。”
我转头看她一眼,伸手弹出一出一瀑银星,无数的银星粉屑象大雪一样纷纷扬扬的落下。
我和巫真站在这一幕火树银花中,这纷纷落下的仿佛不是幻光的流星,而是中间无数破碎的时光。我和她就各站在一端。
巫真认出来了。
这一幕火树银花,是我独有的,谁也学不去。
我们一起长大,朝夕相处。我了解她,她也了解我。
一瞬间,中间的若干年仿佛被抽空取走了,我和她,仿佛又回到了初下山的那个时候。两个小姑娘,跟土包子一样,什么都没见过,什么都很新奇。
船轻轻离了岸,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切都象那天晚上一样。
“你不是嫁了人吗?后来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巫真也坐了下来:“男人嘛,我是看透了。不过三年五载他就厌烦了。我没生孩子,他的其他女人也不生孩子,后来根本就不来往了——他不到四十岁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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