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探着问:“您认识我师公?”
“那是自然,我们是老相识了。”
咳,湖上的风大了起来,她的话最后两个字含糊不清,听起来倒仿佛在说“我们是老相好了”一样。
她双手连弹,十指纤柔细白,不同颜色的光晕从她指尖飞逸散开。虽然她用的幻术我全都不懂,可是却知道她的道行一定不低,与师公孰强孰弱我不知道,但是肯定比我白宛强。
她既不扳桨也不摇橹,小船行得飞快。我向回望的时候,只看到一片苍茫黑暗,什么也看不到了。过了小半个时辰,她松了口气:“好啦,他找不着我们了。”
我们?听起来倒象我和她是一派的。
她刚才抢小船的时候完全可以把我扔下水,可是她却把我一起给抢了。
用来做人质吗?
天渐渐亮起来,小船靠了岸。我这时候才看清楚她的相貌。
她看起来秀丽端雅,大概修习幻术的女人都不会显出老态,她和师公是平辈,但是看起来顶多算是个大姐姐。
她没有白宛生得好看,但是她举止大方,目光清澈,神情坦然,即使是现在这样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也不显得狼狈。
我抱着自己的小包袱老老实实跟着她走,她在城门口处雇了辆马车,我看着她梳起发髻,换了衣裳,她抚平衣褶,问我:“饿了吧?等下就能用饭。”
我不出声,她又问:“你是……白宛的徒儿?”
我想了想,轻轻点了下头。
“她现在如何?”
我看着她,不说话。
她笑笑:“你不用害怕,我和你师公没仇,我也不会打你骂你。不过我现在也不能送你回去。”
我的目光里流露出我心中的疑惑。
她摸了一下我的头发,很是温柔:“我听见你和纪羽说话了,你悟性极高,是学幻术的好苗子。纪羽倒是走运,遇到这么个好徒孙……”她顿了一下,笑意看起来有些得意俏皮:“我这么些年,可是一个好都没遇上,这次虽然没成事,可是就冲你,我这趟没有白来。”
言下之意,象是看着旁人碗里东西好吃,就要给抢过来一样。
而那样好吃的东西,好象……就是我吧?这种挖人墙角的话被她说得如此理直气壮,活象本该如此——
她的语态神情让我有种……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我以前认识她。
这不是猜测,是肯定。
下车时她告诫我:“你是个懂事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马车停在一所宅院门前,里头有个黄衣女子迎了出来,瓜子脸,眼睛细长,笑盈盈地说:“夫人可回来了。我还当您乐不思归,正打算敲锣打鼓满城寻人去。”她目光掠过,在我身上略停一下,有些意外地问:“这小姑娘是何人?”
“是我徒弟。”
“什么?您哪来的徒弟?”黄衣女子睁圆了眼:“您可别开玩笑。”
“刚从旁人手里抢来的,难得的美质良材。你瞧着怎么样?”她得意洋洋,扶着我的肩将我向前轻轻一推:“悟性奇高,又懂事又听话。”
我和那个黄衣女子面面相觑,只有那位不知道名字叫什么的夫人自己得意非凡。不过她忽然想起一件事,俯下身问我:“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咳,我险些呛着。不过黄衣女子脸色更精彩。
口口声声说我是徒弟,可是连我叫什么都还不知道。
我看看她,又看看我对面的那个女子,轻声说:“齐笙。”
她点下头:“我叫巫真,从今往后,我就是你了。她直起身来吩咐:“收拾行李,咱们这就动身,我这个徒弟是抢来的,保不齐还会被人抢回去,快些上路,越快越好。”
巫真?
巫宁,巫真?
我的心怦怦直跳,强迫自己定下神来。可是没有用,深深吸气,耳边还是一阵阵的嗡嗡直响。
她,是我的亲人吗?
她一定知道我的过去,一定!
我看着她嘴唇张翕,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不行,不能这样。
我咬了一下舌尖,疼痛果然让意识清醒许多。
我听见她说:“这是元宝,你得喊她姐姐。”
元……宝?
一个姑娘家叫这名儿,真叫人……
不过元宝自己倒是很看得开,她摸摸我的头:“倒是真可人疼,长大了一准儿是个绝代佳人。我是夫人的侍女,也跟夫人学了些术法,不过我天资差,进境有限。家里还有两个小姐姐,一个叫财宝,一个叫通宝,回去你就能见着她们了。”
怪不得她这么想得开,和财宝、通宝的名字相比,元宝还算好听的。
“您不在的时候,接了两张贴子。”
“谁的?”
“一张是沅陵来的,还有一张是……北剑阁的。”
快活的神情从巫真的脸上消失了,听到前半句时她已经沉下脸,听到后半句时,那神情简直象是见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写的什么?”
“北剑阁来的是……喜贴。”元宝小心翼翼地措词:“文阁主的女儿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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