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觉得手指尖微微发颤,深吸了一口气,手按在铜钮上,用力按下,再掀起。
盒子里垫着绸布,装的也是一本薄薄的旧书册。
与我手里那一本质地一样。
我轻轻掀起一页上,看到上头清秀宛然的字迹说不出的眼熟,可是又觉得非常陌生。
雷芳拍拍我的肩膀,把我从恍惚中拍回神:“先收起来吧,反正是送给你啦,日子长得很,你就慢慢看吧。”
我定定神,把盒盖又扣上:“芬姐姐,从前我就想问了。雷家祖祖辈辈都是练剑的,这些讲幻术的旧书是从哪里来的呢?”
雷芬笑笑:“我们叔祖娶的妻子便是习练幻术的,这些书的来历恐怕只有她知道。”
“她现在在哪里?”
“她已过世了。”
“哦……”我追问了句:“不知她姓什么?可有什么名号?”
“那位叔祖母姓洪,名号什么的,年深日久的,倒是不知晓。”
雷芳自告奋勇:“我替你去问我爷爷,他一定知道。”
保不齐我师公也知道。
雷芳的两位表姐一位表妹我都见着了,她们三人装束差不多,只是颜色不同。一个穿着浅绿,一个穿着淡紫,另一个年纪还小的穿着碎碎的桃花粉,下头俱是蝴蝶褶垂纱白裙子,看起来亭亭玉立,嫩生生的,有如刚刚抽出嫩叶穗杆的花苞。
我为着路上行走方便,还穿着一身男装,没来及换下。看看人家再看看自家,索性如男子一般揖手为礼,笑吟吟的打个招呼。这三位姑娘都姓丁,大姐叫霞君,二姐叫霞蕊,小妹叫霞玉。
霞君问:“齐姑娘几时到的?”
“刚到,才去见过芬姐姐。”
雷芳有些得意,拉着我的手说:“你们前天看的那张图画,就是小笙为我画的。告诉你们,你们还不信。现在见着真人了,要还不信可以问她自己。”
霞玉眼睛睁得圆圆的,象一只好奇的猫咪:“真的?你会画画?”
我说:“画的不好。”
我的心思都在刚才那本册子上头,说话时有些心不在焉。霞君善解人意,说:“齐姑娘一路来肯定辛苦了,连衣裳都没来及换。咱们别在这儿扰她,让她先歇歇,回来上咱们再说话。”
雷芳点头说:“说的对。我让人烧水,你先泡个澡,再好好睡一觉。”
终于送走她们,我忙不迭闩上门,把那个木盒取了出来。
盒子静静的平放在桌上,我深吸了口气,掀开盒盖,把那本旧册子取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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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闷热,真奇怪,这都半夜了,知了还叫个不停。难道知了不睡觉?
☆、第十六章 变故 三
我把原来那一册取出来,和今天雷芬给我的这一册放在一起比对,书册的大小薄厚,质料,字迹,全都一样。
我没急着把册子打开,倒是开始思量另一件事。
我本以为册子只有一本,可是现在又出现了一本。这一本写在上一本之前还是之后?我为什么要写这些册子?只是为了记录下一些修炼心得吗?
不,没有这么简单。
我的手按在上头,只觉得指尖微微发麻。
一定……一定有什么原因。
只是我现在想不出来。
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记下来?只是为了不忘记吗?还是为了……给什么人看?
我缓缓将册子掀开。
如前一册一样,第一页上只写了一句话。
不过与前一册上写的话并不相同。
那一册写的是“假做真时真亦假”,而这一册上写的却是“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几个字写得疏朗寥落,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我深吸一口气,再掀开下一页。
这一册比上一册内容要少,通篇从头翻到尾,只有数千字,讲的是幻梦之术。
这法术我早已经学过,白宛夫人教过我,师公也有讲过。幻梦之术是极粗浅的一门幻术,佐以药香之类的东西,令人在幻梦中得见种种异象。世人常说的春梦了无痕,其实也可以归在这一门法术里,不过那是下三滥的把戏,跑江湖的才耍弄那些。还有就是暗算谋害人的噩梦之术,也可以归在这一类里。
这一册上怎么会净写这些呢?
我翻到最末一页,看到最后果然也有一行字。
“但愿长醉不复醒。”
与那一册一样,首尾的两句话遥相呼应。
我细细咀嚼这两句话,越想越觉得头绪繁杂,难以理清。
再细翻了一遍,上头只讲了一些梦咒梦理,还有便是些简单的修习之道。
其中有一句话倒让我微微有些意外。
从前我知道的梦术,都是如何令旁人做梦,春梦也好,噩梦也罢,都一样。可是这上头却说……能够窥视,甚至操纵旁人的梦。
我顺着那句子朝下看。
梦术并非象人们所知的那样浅显狭隘,人在醒着的时候犹有戒心,而在酣睡之时却是全无防备,梦境既影射过去的人与事,又透露出对未来的希冀憧憬。若精于梦术,可操纵人的喜乐,掌控人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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