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类似伤仲永?
对,有点象。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人贩子还是在犹豫。但是能看出来,他已经动摇了。
白宛适时的说:“对了,我这里还有刚买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是你能用着的?尽管挑,加上我手里的钱,换这两个人,你也不算太吃亏了。”
人贩子终于被说动了,他蹲下来,揭开白宛那个篓子里的油布。
里头都是些日用的东西,油盐酱醋,蜡烛灯油纸张等等,人贩子挑了盐,又挑了蜡烛,这些不重,又人人要用,比其他的还贵些。再挑了挑,又拿了些别的,连那厚厚的扎在一起的草纸都拿了——这东西也是人人需要人人要用的。
“行了行了,他们两个归你了。”
人贩子把那两个半大孩子脚下拴的铁链子打开,接过了白宛的东西和钱,有点不情不愿地说:“真是,亏大了……这些钱还买不到一只羊呢。”
两个人还不及一只羊!
我猛然想了起来,这,这……
雁三儿和我说过的,他们两个被一个还不算大人的孩子买下来,两个人加一起都没卖上一只羊的价钱!
我刚才只光注意白宛,现在才把注意力分给那两个在地上爬不起身的大孩子。
——咳,他们这样蓬头圬面骨瘦如柴的样子,一时真难分辨出来!
这,难道他们,就是曾经的,师公和雁三儿吗?
就这么,这么两个快死的,落魄的半大孩子?
我那个风骨绝佳清贵无双的师公,还有那个杀气凛然性子直爽的雁三儿……
人常说,英雄不怕出身低,他们两位要当年真这么落魄,那出身可以说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那个人贩子先离开了,白宛叫过旁边一个闲汉来,让他去雇了辆驴车。看起来这两个人是没办法再走半天路跟她回城去了。她又从旁边儿的小食摊儿上买了两碗杂面汤。
那两个孩子喝汤的时候,我倒是看出来一点端倪。那个顾不得烫大口猛灌的,他的手生得很好,用雁三儿跟我讲过话来形容就是:一双天生练剑的手。
是的,人我认不出来,可手我认得出来。
因为雁三儿这几年时时到沙湖来,教我拿剑,拔剑,练剑,有时候手把手的比划,我怎么会认不出来这双手。
还有,另一双手。
细瘦,纤长,虽然,虽然现在没有那么白皙,没有那么优雅,咳,可这是师公的手,我当然也认得。
可是……
我更加疑惑了。
怎么……怎么会是白宛买下了师公和雁三儿?
雁三儿可从来没提起过啊。
而且,如果是白宛将他们从人贩子手里这样救下来,那后来白宛怎么会倒过来成了师公的徒弟?
这讲不通啊。
雷芳喃喃的小声说:“这不是我的梦,肯定不是。”
是的,我现在也能判断,这应该是我的梦。
也许是,我和雷芳的梦境连接在了一起,所以刚才她会遇到她的未来姐夫,而现在又遇到了我师公和雁三儿。
驴车过来,我看着他们上车而去,在后头急追了两步。
可是眼前的一切,象是水中幻影一般动荡起来,雷芳在后头喊我:“小笙,小笙!”
忽然间所有的一切象彩纸般破碎成一片片的纷纷坠下,我忽然醒了。
原来雷芳不是在梦中喊我,而是她已经醒了,顺便将我唤醒。
“哎,刚才我们……”雷芳抓着我的手:“刚才咱们是做了同一个梦,对吧?”
我点了点头。
那个梦太过真实了。
真实的不象是一个梦。
平时做梦,醒来后印象模糊,梦中人的面目,梦中的情景,都象雾里看花,极不分明。
可是这个梦里,气味,颜色,声音……一切的一切,有如身临其境。
雷芳也同我一样恍恍惚惚,心神不定。
“真是,这个梦……”她看一眼窗外,春雨绵绵不止,外头的天色才刚蒙蒙亮。
和我的满腹疑窦不同,雷芳却兴奋地差点儿手舞足蹈,一心想再试一试。可是既然人已经睡醒了,短时间内想再睡着做梦可没那么容易……
而且,我有些后怕。
什么都没弄明白,甚至连自己怎么入梦的都不知道,万一出什么纰漏,不但自身难保,更拖累了雷芳!
师公以前告诫过我,幻术看起来轻松,可是却极为凶险,曾经有一位前辈朝对手施术,却被对方抵挡反弹,自己身受重伤……重伤并不可怕,可怕提,伤愈之后,他成了一个傻子,心智不全,痴痴呆呆,再也没有好转。
我和雷芳这一次入梦,看起来似乎有趣,可是现在定下神来一想,冷汗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雷芳,这事儿,不要和别人讲。”
她嘻嘻笑:“我知道,我不说就是。你们这些人都神神秘秘的,故弄玄虚。只要你下次再带着我一起就行……那个胡饼味道可真不错。雷家庄附近可没有那么好吃的饼子。”
我差点儿气得倒仰,真是越无知越无畏啊,我还心有余悸,她却一心只惦记着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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