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原来,她和雷芳一样,今天也是姐妹分别。
酒菜取来了,果然不是宴席上那蒸鸡肥肉似的菜,两碟素的两碟荤的,还有四样小点心。雷芳拉着我坐下来,又吩咐说:“去把酒拿来。”
梨子劝了句:“姑娘,酒就不用了吧?今天劳累,用过饭,早些歇着吧。”
“叫你去你就去吧,反正这会儿爷爷绝对不会来管我。”
梨子只能答应着去了,雷芳对我说:“我爷爷这会儿肯定也在喝酒,你信不信?”
我信。
虽然婚嫁是喜事,可是喜的多半是男家,娘家送女儿出阁不算,还要赔送一大笔嫁妆——而且,这次雷芬嫁到那么远地方,相见遥遥无期。
梨子取了一坛酒来,给我们倒上。
“来,喝吧。”雷芳口气豪迈:“都说一醉解千愁,我从小到大还没醉过呢,也不知这酒是不是真有那解愁的效力!”
这个……
我捧着那偌大的酒杯,手有点儿颤,心里也跟着颤。
乖乖,我这辈子虽然不是头一次沾酒,可是这么大一杯……
而且闻着还是烈酒。
也罢,舍命陪君子吧——呸,她可算不得君子,顶多是个小女子。
酒一入口我就开始后悔了,火辣辣的感觉朝上涌,一下子就把眼泪给逼出来了。
雷芳指着我哈哈笑:“你看你看,头一次哪能就这么大口的喝?你先抿一点点试试嘛。”
还笑话我,她的眼里,也是水光闪闪。
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心绪,这着实难说。
不过第一口特别困难,下头第二杯第三杯,就容易入口多了。
也许是唇舌已经麻了。
也许是,这烈酒自有它的妙处。不然为何古人要说,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呢?
我们俩把那坛酒喝了大半,我觉得热得厉害,雷芳已经把外面衣裳解了,就穿着小衣,袖子撸了起来,一只脚架在凳子上。
梨子又过来劝了一回:“姑娘,齐姑娘,不要再喝了……酒多伤身。我让人做了热汤来……”
她嘴里说着,不容雷芳反驳,硬是把酒坛抱走了,枣子端了热汤上来。我们一人一大碗。
肚皮已经灌满了酒水,鼓鼓涨涨,这热汤闻着就一股浓浓的酸气,不知道枣子让厨房的人搁了多少醋在里头。雷芳喝得两眼迷离,脸颊通红,捧着热汤也当是酒,咕咚就灌了一大口,给烫得嗷嗷直叫,酒意倒是一下子就去了一大半。
我拿着勺舀汤,喝了小半碗,肚里实在盛不下。
梨子和枣子把杯碟碗筷收拾了去,雷芳拉着我只是不松手,嘴里咕咕囔囔,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外头天不知什么时候黑了,到了掌灯时分。廊下院里张挂的红灯笼还未拆去,远远近近的亮了起来,朦胧的,暗沉的红光,灯笼上的喜字透着一股凄凉。
我想起身,雷芳拉着我就是不松手。梨子小声说:“齐姑娘晚上就歇在这儿吧,床铺都收拾好了。”
我答应了一声,梨子说:“我去打热水来给姑娘洗脸。”
她推门出去,雷芳忽然喊了一声:“小笙。”
我转过头来,她睁开眼了,迷迷怔怔的看着我:“你说,我姐他们现在走到哪儿了?”
“唔,都说迎亲来去不走回头路的,他们来时听说是走的下沙镇那边,现在回去,应该是走参古山,折向南,再上船,沿运河回去吧?现在,该在参古山下的镇子里歇了。”
“是么……”她握着我的手忽然一紧:“你说,你能进我的梦里,能不能,也进我姐的梦里?”
我忙摇了摇头:“不成的。离得太远了。”
要是我现在就有本事隔着百十里远遥入他人梦中,那这份功力不说惊世,也是骇俗了。
雷芳失望的呢喃了一句,又闭上了眼。
今天事多,加上我白宛夫人忽然来了,我都没有来得及问我这梦术的事情。
我的几个疑问,师公该是都知道的。
比如,这梦术的凶险之处,该避忌的地方,还有……
梦中所见的一切,究竟真假。
雷芳一身酒气,枣子她们服侍她擦脸换衣裳,又把人扶到床上。
我借着床头的烛光,把那本册子又翻出来看。
其实……梦术,大概也归属于邪术的一种了吧?
可是我对这种所谓的正邪划分,实在觉得无稽得很。寻常人都说,黑猫白猫,抓得住老鼠就是好猫。幻术里头不拘哪一种,只要能够达到目的不就成了?拿刀子杀人是杀,下毒杀人也是杀,无论哪一种,结果都一样,人反正是被杀了,又计较杀人的工具做什么?
不不,我急忙摇头。
师公不是这样说的。
师公才刚告诫我的是,旁人认为你对,你就是对。旁人都认为你错,你就是错……
我认为幻术之中那些邪术不邪,那没有用,不但没有用,还很危险。
若是让旁人知道心里所想的,肯定要批我一个邪派异端的罪名,人人喊打——
我合上手里的册子,在灯下沉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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