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儿没有作声。
他与秋秋灵识相通。以往秋秋灵识给他感觉,都是一片清而明朗颜色,可是现却变得晦暗滞涩,悲郁之气浓得象化不开墨。
“我很后悔。早知道会这样,我一定不会答应师父回中原,我宁愿她永远留九峰”秋秋看着手里剑穗。
那剑穗是简单小如意结,丝穗尾稍都磨损了,长短不齐。
“拾儿,我心里难受,我好想师父。”
再也见不到她,无论怎么呼喊再也听不到她回应。
世界这么大,可是没有一个地方能找到她。
秋秋终于失声痛哭。
拾儿紧紧抱着她。轻声她耳边安抚:“你还有我。”
一直等秋秋疲倦至极。沉沉睡去了。拾儿也没有把她放下。
秋秋就枕他腿上,眉头微微皱着,脸上还有泪痕。
拾儿用袖子细细替她把脸擦干净。
他知道秋秋会想通。也许明天,后天。她不会消沉太久,她会振作起来。现情势,连情悲伤都是一件奢侈事。
修缘山玉石俱焚,所有门人无一生还。但是不代表山上所有魔物都跟着陪葬了。心魔应该与魇魔一样没有实体,它们会随着崩塌阵法一起消亡吗?如果它们阵法崩摧之前就已经离开了呢?
这些都没有人能确定。
拾儿抬起头来。
魔物十分狡诈,它们极少与人正面对抗,而是总是潜伏暗处,出其不意予人恶毒而致命一击。
拾儿有种感觉,就算其他魔物被埋葬修缘山,复瑾真人曾经遇到那一个,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消灭。
秋秋肯定也会想通这一点。
她肯定会继续追查下去,不止是为了给师父报仇,她心中有着天真而纯粹正义感。她知道魔物可怕,知道它们也许就要象数百年前一样肆虐中原,她可能也茫然、害怕,可是她不会退缩。
振作精神,那不代表她就忘记了伤痛。
她会把对师父怀念,会把自己这些创痛都深埋起来。
人成长,就是一层又一层沉淀往事和伤痛堆积起来,铺成了这条路。这条路上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不会轻松。
秋秋睡得很沉。
她是太疲倦了。这几天她一直紧紧绷着,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已经到了临界点。
拾儿手按她背上,灵力缓慢而小心替她梳理经脉。
他听到有脚步声走近,门前停下,过了不多时,又渐渐走远了。
他听得出是耍
管卫也听到了屋里有两个人。
一个当然是秋秋,从气息判断应该是睡着了。另一个人是谁毫无悬念。
他没必要进去了。
走出院子,管卫远远看见山道靠崖边石栏处站着一个人。
他目光微沉,朝那边走了过去。
方真人听见了他脚步声,但是他没有回头没有转身。
他望着修缘山方向,一动不动。
管卫站他身旁。
月亮从云层中探出,清冷银辉洒遍苍茫山野。
管卫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
但是仔细留神,又听不到了。
就象是山间风声呜咽,也许是他听错了。
“你后悔吗?”
方真人没回答。
他肯定不会说他后悔了。
可是他也没说不后悔。
他想起他曾经拒绝她,离开她那个时候,月色也是这样晴朗,简直是一模一样。
167 表白
后悔是什么样心情?
管卫只听说过,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他从没有后悔过。
做一个选择之前,就要先想清楚这是不是自己真正想要。
而选择之后,就绝不会再想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道路,那么现方向会有什么不同。
他不能理解方真人既然现会后悔,当初又为什么会做那样选择。
但是…也许有后悔,还有挽回机会。
而有机会稍纵即逝,再也不会回来了。
整座乌楼山,完全不受外物打扰人大概只剩下了管卫一个。其他人都为修缘山事情而分心,可管卫仍旧雷打不动按着他每天习惯行事。早晚各练一次剑从来不曾中断。
月光下他剑光恍若与暗影夜色融为一体,与别人剑气不同,他剑气没有炫目光亮。
管卫察觉到有人走近,他没有理会。
那人有些不安站一旁,等管卫收了剑转过头来,连忙迎上去唤了一声:“管师兄。”
管卫看着她:“有事?”
可人攒了几天勇气一下子泄了大半:“我,有话想和你说。”
管卫表现简直可以称得上坚若磐石,冷若冰霜。
不过这个人一惯都是这样,从前峰主也是这样,不苟言笑,整个人象是一尊冰雪雕像,美则美矣,可是难以接近。
就象现一样,看到他月光下坚硬冰冷侧脸,可人几乎怀疑,是不是她手指触到他边缘,就会被冻僵?
“你不是有话要说?”
可人连忙回神。用力点头:“对对,有。”她知道管卫可没什么好耐性陪她这儿磨矶,她要再不说,他很可能转身就走,她大概不会再有下次开口机会了。
可是真要开口,可人原来想好那种心情是再也找不回来了,简直跟小时候偷懒面对师父考校一样紧张,结结巴巴挤出一句:“管师兄,我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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