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菀和豆蔻的手已经被粗重活计磨得粗糙不堪,没法做精细的针线活,想帮宁霏也帮不了。庄子上管事的王柱媳妇钱氏,又是个凶悍刻薄的,不管宁霏生病不生病,一点也不肯通融。
紫菀给宁霏把早饭端过来,道:“算了,等会儿奴婢赶早出去挖点野菜回来,不能让小姐饿着。”
小姐怎么说也是国公府的子女,却沦落到要靠地里挖的野菜来填饱肚子的地步。前两天小姐病着,吃得少,她们也要照顾小姐,没有时间出去,今天小姐好了些,想来应该有胃口了。
宁霏和两个丫鬟分吃完那点清粥馒头,也起了身,跟她们一起往外走。
“我和你们一起去挖野菜。”
紫菀一惊,连忙阻拦:“这怎么行!”
小姐本来过得就已经够苦了,现在病还没好,怎么能下地干这种活计!
“没事的。”宁霏微微一笑,“我这几天在屋里待得也憋闷,出去走一走,透透气正好。”
她的眼睛是那种又大又圆又漂亮的杏眼,黑白分明,清澈剔透,灵动得像是两汪白水银里面养着两汪黑水银。平时看过去纯洁无辜,像是天真烂漫的孩子,笑起来眉眼弯弯,犹如一对月牙一样,特别可爱。
宁霏自己到院子里拎了个篮子,就往庄子外面走去,紫菀和豆蔻只好跟上。
不知为什么,她们感觉这几天大病过一场的小姐,尽管看过去还是那种模样,但跟以前似乎有些不一样。
小姐之所以被送到庄子上来,说是因为给嫡姐宁雪下毒,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恶毒心思,惹了安国公府众人的恼怒厌弃,所以才被丢到这里来受罚思过。
但只有她们两个贴身丫鬟相信,小姐一定是被冤枉的。以前在安国公府的小姐,单纯天真得像是一张白纸,柔弱善良,不谙世事,根本不是那么恶毒的人,
外面天色才刚刚亮起来,晨光熹微,主仆三人走到庄子外面,有一条浅浅的溪流从田野上蜿蜒流过去。
早春之际,溪流两岸刚刚覆盖上一层嫩生生的鹅黄嫩绿色,青翠鲜活。被春风吹柔的柳树枝条上刚刚吐出嫩芽,隔年的芦苇枯茬里面抽出了新叶,岸上遍地都是郁郁葱葱的繁花浅草。
这个季节正是野菜最多最鲜嫩的时候,紫菀和豆蔻蹲在草地上,急匆匆地采挖着。她们不能在外面待太长时间,不然回去晚了耽误了干活,她们被钱氏打骂一顿还算是轻的,怕是又得连带着作践小姐。
宁霏拎着个篮子,倒也的确不像是正经出来挖野菜的,慢悠悠地在河岸边晃了一大圈,回到紫菀和豆蔻身边的时候,篮子里装了小半篮植物。
紫菀一看宁霏的篮子就苦笑:“小姐,您摘的这些很多都不是野菜,不能吃的。”
“不能吃,但可以入药呀。”
宁霏把篮子里的药草抓出来给她们看:“这是半边莲,可以清热解毒,利尿消肿;这是天胡荽,可以治跌打淤伤;这是白刺苋,可以治痢疾腹泻;这是千里光,可以治湿疹疮疖……”
最后拿起一大把看过去和荠菜差不多,尤其鲜嫩水灵的绿叶子,对两人眨眨眼睛:“还有这种,可以让人的精神处于一时的亢奋,但短暂的提神之后就容易疲倦深眠。”
紫菀和豆蔻听得睁大了眼睛。
“小姐……”豆蔻惊讶地问了出来,“……您什么时候认识这么多药草了?”
宁霏笑了笑,一侧嘴角边绽出一个浅浅的小梨涡,十分可爱。
“以前在书上看到的。”
紫菀和豆蔻并不记得宁霏以前有看过什么医书,小姐以前五谷不分,也从来没露出过认识药草的样子。但小姐既然已经都这么说了,她们虽然仍然有些奇怪,但也不好刨根问底。
三个人拎着篮子回去,刚刚把那些野菜藏回到自己的屋子里,钱氏就杀到她们这边来了。
钱氏生了一张长着雀斑的面皮,下巴尖削,鼻子带钩,两边颧骨高高耸起。一看见三人这时候还没开始干活,立刻吊起了一双三角眼,凶神恶煞地扯开嗓子骂起来。
“打脊的懒货,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还不去干活?事做不了多少,吃倒是比谁都能吃,还以为自己是国公府里面娇滴滴的千金小姐体面丫鬟呢?……我呸!老娘看你们就是皮痒欠收拾了!”
一边骂一边就伸手过来,狠狠地掐拧向紫菀和豆蔻的胳膊。
钱氏最爱用的就是这一招,每次庄子上那些小丫头被她掐得哭爹喊娘的时候,她脸上都带着一种狰狞的快感。
紫菀和豆蔻的手臂上已经被掐得到处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几年来痕迹都没消退过。但又不敢躲闪,只能逆来顺受,因为现在不让钱氏掐痛快了的话,往后她们只会更惨。
然而,这时宁霏却迎了上去,挡在紫菀和豆蔻前面,手中提着她们刚刚采摘回来的一篮子野菜。
“钱妈妈别生气。”宁霏笑盈盈地道,“我们刚刚出去摘了点野菜,听说钱妈妈就喜欢吃这些个新鲜东西,这一篮子给钱妈妈拿回去尝个鲜吧。”
宁霏毕竟是国公府的小姐,刚刚到庄子上的时候,也带了不少金银首饰和一些财物家当过来,这些东西自然早就全部被钱氏抢走了。加上作为庄子管事媳妇,搜刮贪墨了不少油水,大鱼大肉天天不断,吃腻了便想着吃时鲜野物,常常让庄子上的人出去给她采野果摘野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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