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里,她第一次学剑,就是在这样的阳春三月里,一片竹林中。
那时候,她也曾有过煮酒论剑,走马江湖的岁月。振衣千仞岗,濯足万里流,一蓑烟雨笑看春舞乱飞花。
然而后来为了那一人,把一身的诗酒琴箫尽数埋在了巍峨沉重的金钉朱门之下。深深重重不见尽头的皇宫内院,再不见空山浮云清风明月,只有堆积成山的腐骨,午夜泣血的冤魂。
到如今,竟然连剑法都快要忘了。
可她还是得练。
前世里她最精擅的是医术,武功也是不弱的。但现在这具身体底子又实在太弱,一点基础也没有,只能慢慢重新练起来。
彼时练武,只是为了行走江湖潇洒风流。而如今,她从幽冥地狱里爬出来,再次准备踏进这倾轧算计人心深险的权谋场,武功便成了她的资本之一。
她现在有的筹码太少了。技多不压身,一个娇娇弱质的闺阁千金,若是有点身手的话,在这条杀机四伏的道路上前行,保障也多上一分。
宁霏手中的竹枝一招刺出,竹枝末梢正刺中一片从空中飘落下来的白玉兰花花瓣。
“好剑法——”
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听过去怪腔怪调吊儿郎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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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来啦~
029 给我彻查这个小丫头
宁霏转过身,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歪歪斜斜地坐在墙头,翘着个二郎腿,靴子一翘一翘。一身华丽的银蓝色锦衣没有穿好,衣领松松垮垮地散着;一头漆黑长发也没有正经束起,左边刘海落下一缕,右边鬓角散开一绺,凌乱不羁。
但这毫无形象的装束,却是正衬托出那张美艳得倾国倾城摄人心魂的面容。五官明明精致绝伦俊美无俦,偏偏充满了肆意的野性,几乎能感觉到那种化为实质的张狂美感,犹如无数利刃锋芒一般,迎面逼人而来。
竹林风过,青翠浪涛翻涌起伏,簌簌声如海潮般一波一波涌来,落叶漫天乱舞。一身蓝衣的绝色少年,在滔滔竹海无边落叶之中,犹如一笔群青写就的泼墨狂草,于空阔天地间洋洋洒洒信手而开,一气呵成,酣畅淋漓。笔端一股恣肆狂意,直欲冲破苍穹,飞天而去。
宁霏放下手里的竹枝,对少年行了一礼:“七殿下。”
谢渊渟也随手折了一根竹枝,在手里把玩,把竹枝上的竹叶扯下来,丢得满天乱飘。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宁霏前世里作为宫廷女御医的时候,见过这位七皇孙一次,小宁霏是没有见过的,不过就算没见过也不妨碍她认出来。
“七殿下衣服上绣有龙纹,大元王朝只有皇室中人才能以龙凤为饰,而且……我听说过七殿下的诸多传闻。”
这位可是大名鼎鼎的脑子不正常人士,除了他以外,哪个皇子皇孙会像这样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墙头上。
这里是应天书院女学院子的最外围,围墙外面就是外头京都的大街小巷,没事儿老爱突发奇想,翻墙跑进别人家院子里去,也是这位神经病殿下的癖好之一。
谢渊渟落下地来,打量着宁霏,手里已经光秃秃的竹枝在掌心轻轻一敲一敲:“你会剑法?”
“不会。”宁霏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在家里看见护卫练剑,觉得好玩,自己胡乱比划两下而已。”
一个名门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自然不应该会武。不过刚才她练的那套剑法实在是乱七八糟,不成章法,动作姿态都不准,简直不能叫做剑法。只有最后那一刺找到了点感觉,但也可以说成是运气好,碰巧刺中了从空中飘落下来的花瓣。谢渊渟认不认得什么是剑法都难说,应该识破不了。
谢渊渟像举剑一样举起竹枝,对准了宁霏:“好,那我们来过两招!”
宁霏:“……”
这家伙根本不听人说话的吗?
“七殿下,等等……”
宁霏一句话还没有说完,谢渊渟的竹枝就对着她的脸直刺了过来。
她不能暴露身手,无法阻挡也无法躲避,只能假装惊吓地反射性往后一退,踉跄一步,一下子摔到了地上。
谢渊渟那一刺毫不留情,根本不是跟她闹着玩的,竹枝末梢划过她的脸,就停在她眼睛前面相距毫厘的地方,几乎挨上了她颤动的长长睫毛。只要稍微往前一送,立刻就可以刺瞎她的眼睛。
宁霏小脸煞白,一动也不敢动,全身颤抖地望着谢渊渟,眼里盈满闪烁的泪水,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一般。
“七殿下,我……我是真的不会剑法……”
连声音都颤得不成样子。
谢渊渟兴味索然地“切”了一声,放下竹枝,一脸鄙弃:“一点意思都没有,浪费我时间。”
宁霏装着一副哆哆嗦嗦的样子从地上站起来,摸了摸自己的脸。脸上刚才有点疼,被竹枝末梢划出了一道红痕,还好没有出血。
远处响起一阵悠长的钟声,这是书院里的钟声,提醒学子们午休时间已过,开始上下午的课了。
宁霏趁着谢渊渟没有突发奇想又发什么神经,急急忙忙丢下一句:“七殿下我先回去上课了”,一溜烟往竹林外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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