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茗以前在应天书院时,安静低调,沉默寡言,极少主动开口跟人说话。现在在众多夫人小姐们的众星拱月之下,却是八方周旋,游刃有余,虽然仍然带着面纱,那优雅从容的模样就像是天生从社交圈子里面长出来的一般。
宁霏旁观了半天,等到阮茗终于一个人的时候,才走到她的旁边。
她在应天书院的时候,跟阮茗就没怎么打过交道,因为阮茗不主动跟人说话,而她也没有主动找阮茗说话的理由,两人基本上就是互不相干的状态。
现在她是七皇孙妃,阮茗是庆王妃,两个敌对阵营的人,面对面说话气氛都尴尬,更是不会有来往。顶多就是在这种聚会上碰到,打个招呼客套两句,面上做做样子而已。
阮茗见宁霏走过来,有些意外,微微往后退开了一步:“七皇孙妃有什么事吗?”
庆王曾经对她提醒过多次,这位七皇孙妃城府深不可测,心机手段谋略布局都是一等一的厉害,身有武功,精通医术药理,而且还擅长下毒。除了七皇孙谢渊渟以外,是太子一派中最可怕的敌人,让她遇见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她跟宁霏之间虽然没有私人恩怨,但毕竟双方立场敌对,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像庆王所说,对宁霏满怀戒备。
宁霏看着阮茗警惕的样子,笑了一笑:“庆王妃不用这么紧张,我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来跟庆王妃聊聊天而已。”
阮茗满脸都写着压根不想跟她聊天:“七皇孙妃想聊什么?”
宁霏闲闲地道:“聊一聊庆王殿下。庆王妃嫁进庆王府也快一年了,对庆王殿下的了解想必已经很深了吧?”
阮茗跟她之间的距离又不着痕迹地远了两分:“如果七皇孙妃是想挑拨离间的话,还是免了。”
宁霏微笑。
果然是个聪明人,只是毕竟没有在权谋场中摸爬滚打过太长时间,经验不够,还是欠几分火候。真正的人精,就算瞬间就明白是挑拨离间,也不会把这四个字当面说出来的。
“我问庆王妃一个问题。如果有一个姑娘,想要嫁给七殿下为侧妃,但被拒绝后赶出太子府,对太子府满怀怨恨,庆王妃会不会利用这个姑娘来毁太子府的名声,然后在这姑娘失败之后,杀了她灭口?”
阮茗皱着眉头:“七皇孙妃到底想说什么?”
当然,她只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所以假装听不懂而已。整理过那么多关于太子府的情报信息,她自然知道宁霏所说的,是四月的时候在京兆尹衙门状告七皇孙和太子府的唐念兮。
宁霏饶有兴味地望着她:“庆王妃听不懂,看来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完全了解。不知庆王妃知不知道,庆王殿下就是这么做的?”
阮茗微微睁大眼睛。
她的确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跟庆王府有关系。
但她并不相信宁霏:“我为什么要相信七皇孙妃告诉我的事情?”
宁霏眉眼微弯:“我听说庆王妃一直在帮庆王殿下归整信件,但想来庆王殿下对庆王妃也不是全盘交底,保留的信息仍然不少。庆王妃如此聪明细心,应该不会从来没有察觉到吧?”
阮茗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她和庆王在花园里画莲花图的时候,庆王的人送来一封从京兆尹衙门那边过来的信件。庆王看了一遍,她本来想要接过来,但庆王却让她先不急着看,把信先收了起来。
后来她想起来,再问庆王的时候,庆王说那封信在他带谢晋朗和谢晋宇去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掉在水里,已经泡坏了,但里面没有什么值得记录的重要内容。因为信件庆王已经看过,所以她就也没有在意。
那封信是从京兆尹衙门过来的,唐念兮的案子就是由京兆尹衙门审理,也就是那两天发生的事情……
难道说,庆王真的是故意不让她看到那封信,因为信里有不想让她知道的内容?
宁霏看阮茗变幻不定的神色,就知道她果然是想起了什么,微微一笑。
“庆王殿下当然不会让庆王妃知道这些,因为庆王妃在本质上跟他不是一路人,恐怕不会认同他的所作所为。”
不夺嫡的皇子是不正经的皇子,坐不稳皇位的皇帝是不合格的皇帝。人对权力地位的争夺,是人生存的一部分,她从来就没有否认过。
但人和人之间总是有所区别。有些人会光明正大地竞争,通过努力获得认可;而有些人会不择手段地使用阴谋诡计,靠着加害对手和连累无辜者,用他人的尸骸堆积成高高的底座,把自己送上巅峰。
她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魂,已经被染上了黑暗和血腥,会不择手段,会阴谋诡计,再也回不到光明正大的那个时候。但她由衷地珍惜第一种人。
“希望庆王妃在没有真正了解庆王殿下的为人之前,不要为庆王殿下付出自己的全部,否则等到看清真相的那一天,终会后悔莫及。但到了那时候,已经深陷泥沼之中,身不由己,无法自拔。”
阮茗会用一幅惊艳全场的江山地理刺绣,为庆王府赢来一座银矿,现在也许还在第一种人的范围内。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嫁给了庆王,而且对庆王心怀感恩,第二种人的界限就距离她只有咫尺之遥。
她在两边之间摇摆不定,只要一不小心,就会踏入第二种人的圈子之中。那时她就只有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再想退出来,已经永远也退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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