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没有等来储君之位,等来的却是一场虽然没有要他的性命,却让他断了双腿的刺杀。
谢晋宇同谢逸司父子多年,以前也从未真正了解过谢逸司,没有学到多少父亲内里的心机和城府,表面上的琴棋书画赏花逗鸟等风雅之事,倒是耳濡目染了不少,是个真真正正的闲散逍遥皇孙。
他对于太子之位,原本也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不能成为储君就罢了,但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成为双腿尽废的残疾,这一点就足够让人难以接受。
从谢晋宇昨天晚上遇刺受伤到现在,庆王府里面彻夜灯火通明,整个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太医们几乎都聚集到了这里。
“六殿下,微臣无能,您的双腿实在是伤得太过严重,恐怕无法恢复到正常……”
一群太医们已经忙了一整天,老太医背后满是冷汗,跪在谢晋宇面前,硬着头皮请罪。
一般的断骨只要精心医治调养,恢复如初还没什么问题。但谢晋宇的双腿都是严重的粉碎性骨折,以他们的医术,最多做到保证痊愈后能够走路,但肯定免不了有些跛脚,无法再跟正常人一样。
谢晋宇本来性情随和,但忍着双腿的剧痛忍了整整一天,已经煎熬不堪,最后太医们给他的还是这样一个令人崩溃的结论,也不由得失去了控制。
“够了!”他随手抓起桌上的一个茶杯,朝太医们狠狠砸过去,“治不好就都给我滚出去!”
太医们被砸了满头满脸的茶水,连忙一边告罪,一边退出房间。
谢晋宇坐在床上喘息着,咬牙望着他那两条缠满绷带绑着夹板,还是看得出隐约有些变形的双腿,不知道该怎么发泄满腔的痛苦和愤怒。
就算是最好的情况,以后他也要变成一个一瘸一拐的跛子。身为皇子要顾及大元皇族的面子,这就意味着许多正式场合他都不能出席参加,连王府都要少出。太医还说他以后不能剧烈跑跳,不能骑马疾驰,不能做任何会给双腿带来负担的动作……
他这后半辈子要怎么过?
房间的门被敲开了,宁露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煎好的药。
“殿下,该喝药了。”宁露把药端到谢晋宇面前,“这药有止痛的效果,喝了之后腿就不会疼得那么厉害了。”
“不想喝。”谢晋宇不耐烦地把药碗推开:“喝了也好不起来,还喝什么药?”
宁露温声道:“殿下先别急着认为就一定好不起来,太医们也不是神仙,说的未必就百分之百准确。以前我在安国公府时就听说过,有人得了必死的绝症,到处求医都说不治,但自己坚持吃药,后来莫名其妙慢慢就好了起来,大夫们也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世上说不准的事情多了,况且殿下这还不是绝症,更有恢复的机会。不放弃的话,还有一线希望,但放弃的话,就连这一线希望都没了。”
宁露虽然只是个侧妃,但比正妃更得谢晋宇的宠爱,不仅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儿而正妃一无所出,最主要的是她极为善解人意,也远比一般女子更会说话。
都说男人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但她的聪明都聪明在讨男人喜欢的地方上,这就十分难得。
就比如现在,不管她说的事是不是真的,这就是谢晋宇眼下最想听到的话,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给他一线希望。毕竟太医们说他的腿无法恢复是未来的事情,只要还未发生,就有不确定性,人总是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东西,因为这至少可以让人当下不觉得那么难受。
谢晋宇终于还是接过了药碗,喝完药之后,宁露又服侍他睡下,她自己则是睡在了外面的碧纱橱里。
谢晋宇根本睡不着觉,一半自然是因为腿上的疼痛,一半还是无法接受他即将变成一个瘸子。因为两条伤腿都不能随意挪动,所以他只能直挺挺硬邦邦地保持一个姿势躺着,更加难受。
他练过武,有一点内功,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听见窗户外面的院子里传来轻微的声音,像是有脚步声隐约落下,而且是轻功极高之人。
“露儿?”
他自己无法下地,朝外面叫了宁露一声,外间没有回答,也没有一点声息。
等他再想要叫其他下人的时候,他就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麻木失去知觉了一般,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他的反应倒也算快,既然不能说话,正要砸床发出声响,房间外面犹如幽灵般一前一后飘进来两个黑衣人影,其中一人伸手就点了他的穴道。
房间里月光明亮,那两个黑衣人拉下蒙面的黑布,谢晋宇一下子就看清,对方竟然是谢渊渟和宁霏。
他现在最恨的两个人。
“你们……”
谢晋宇说不出话,只是怒恨得咬牙切齿,狠狠地瞪着两人,要是目光能杀人的话,谢渊渟和宁霏早就已经被他千刀万剐了。
宁霏饶有兴致地微微挑眉。
“六殿下用这种眼神望着我们,莫非以为我们是刺杀你的人?”
她的衣袖拂过谢晋宇的鼻端,谢晋宇骤然闻到一股辛辣呛人的气味,随即就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发出声音,只是十分艰难微弱,像是嗓子眼里大半还被堵着,只开了一条小缝而已。
“不是你们还能是谁?”他恨恨地咬着牙,“你们是昨天刺杀未成,现在半夜里再来补上一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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