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出门后,境魑走过来,看着她手中的五铢钱,与她娓娓讲述:这个男人在家乡是个声名远播的义士,但最后却遭到女儿的青梅竹马攻讦,说他是个欺世盗名的自私小人,最后他被境魑引入幻境。
原来这义士出身贫寒,年轻时偶然从匪徒手中救下去寺庙还愿却被劫持的士族女郎,女郎感激并爱慕上这个救她一命的英雄,打算以身相许,但因门户之差遭到家里激烈反对,闹到最后,女郎以性命相逼,迫使她的英雄带她私奔。
十几年后,洗尽铅华的女郎,为义士生下一儿一女,虽勤俭持家,但义士总把家中粮食财物拿出去接济别人,他们自家反倒入不敷出,好在她和女儿心灵手巧,靠缝缝补补也能凑合着过日子。
那年,义士用船载着儿子和同村的几个小孩乘船去学堂,不想走到河中央却翻了船,义士绕过近在咫尺,拼命朝他伸出双手的儿子,救起了别人家的孩子,后来打捞出的儿子遗体,还维持着双手前伸的姿势。
同年,战场上救他一命的故交逝去,临终将妻儿托付给义士,义士二话不说,将故交遗孀和独子接回家来,并交待刚刚经历丧子之痛的发妻好生服侍。
翌年,就在女儿即将和青梅竹马成亲前夕,义士故交的独子被诊断出患上肺痨,义士希望能给故交留个后,生生退掉女儿大好姻缘,以下跪的方式迫使女儿嫁给故交的独子,半年后,故交的独子去世,又过了几个月,女儿产下遗腹子,而这个遗腹子却在两周岁的时候,因义士抱着他上街,却在途中发现一辆失控的马车即将撞上一个老叟,义士放下孩子去救老叟,结果老叟救下来,受惊的马匹调转方向,冲向不知躲避的孩子。
后来,义士的女儿疯了,他发妻带着疯了的女儿跳进了他儿子溺死的那条河……
卫戗安静的听完之后,和那义士的女儿一比,她似乎还算幸运的呢!
敲开第二户的门,里面走出一位六十来岁的清癯老者,卫戗从钵中倒影分辨出,这也是一个木偶。
随后见到正主,也是个老者,生着一副富态和善的模样。
化到两个金锞子后,卫戗退了出来。
境魑又来解释,这两个老者年轻时是同窗,后来生出罅隙,在朝堂上更是互不相让,一个主张变法,一个死守旧规,斗了三四十年,期间大起大落,后来变法的被守旧的搞成众矢之的,那都不算完,还要再接再厉,将变法的折腾到妻离子散,无家可归,最后主张变法的老者在被罢黜,他背着铺盖卷和守旧的老者当年送他的一卷帛书回返故里,却因抑郁成疾,在距家乡不足百里的地方倒下。
出乎境魑意料的是,这守旧的老者在接到看似恨不能把对方挫骨扬灰的劲敌的死讯后,竟当场呕出一口血,接着大病三个月,之后主动辞官。
再然后,守旧的老者就被境魑诓到这里来了。
这两人的争斗,卫戗早就听说过,但没想到那个失踪的守旧者居然在这。
不过默默听完后,卫戗莫名想起了她师父和北叟。
敲开的第三户人家,出来开门的是个年纪和她爹差不多的男人,卫戗通过金钵里的血水确认过,这是个人。
当然,这个男人守着的也是个木偶——从表面看来,是个身体佝偻,头发花白,喘个气都困难的老妇人。
卫戗确定这里除他两个外再没别人,接过男人布施的玉珠,退了出来。
这户人家的故事更简单,那老妇人曾经也是官家女郎,但她爹在对局势的判断上出现错误,站错阵营被抄家,时年仅十五岁的老妇人成了营妓,二十岁时,她爱上了一个军官,并生下一个儿子,但军官顾虑前程,并不承认这个儿子。
老妇人也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怕儿子将来受人耻笑,抱着儿子逃了出去,到无人认识的边远小城住下来,靠做各种粗活累活艰难度日,结果儿子十岁那年染上恶疾,她求救无门,没办法重操旧业,筹钱给儿子治病,没想到被儿子撞见,而邻家们毫不避讳的议论也让儿子认定自己的母亲是个下贱的女人。
后来军官伤了命~根,家中妻妾只给他生了三个女儿,军官便想到了这个儿子,而当时老妇人和儿子在那个小城里已经没办法生活下去,母子俩又开始流离,也是巧,流离途中竟路过军官驻地,两人重逢后,军官留下了儿子,给了老妇人一笔钱,劝她为了儿子着想,有多远走多远。
老妇人思来想去,为了儿子的前途,咬牙离开。
她没从军官这里拿走一枚五铢钱,但军官回头却对本就对她心存不满的儿子说,他母亲当初拿腹中骨肉做要挟,军官因为没满足她的条件,她就带孩子跑了,现在又觉得养的辛苦,所以回来跟军官要一大笔钱,然后把儿子卖了……
多年后,长大成人的儿子建功立业,名震一方,老妇人却因生养儿子而落下一身毛病,连给人缝缝补补都做不到,她自知命不久矣,唯一的心愿就是再见儿子一面,于是端着破碗一路要饭找上门来。
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老妇人来到儿子家门外,但儿子却避而不见,老妇人边拍门板,边哭喊:“大将军,你就出来见见老妇人,就一眼……”怕损及儿子颜面,始终不敢喊出心中最想说的话——儿啊,娘来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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