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的竹筐一部分卖给队里,一部分是卖到黑市里的。也算是一大收入。
一家人正说说笑笑的时候,孙家人登门了。
看到他们进门。全家人都把手头的东西放下。
钱淑兰让两个儿媳妇把孩子带出去,堂屋只剩下钱淑兰带着两个儿子。
钱淑兰脸上挂着笑,客客气气地把人请到屋里坐下。又喊李春花倒热水。
孙家人见她态度这么好,心里反而忐忑起来了。
如果对方是个急脾气,他们还能利用对方的缺点让她吃闷亏。
可现在,她一点脾气也没有,仿佛两家人还是亲戚,这就让他们心里发怵了。因为你根本摸不到对方的牌,你找不到她的弱点。
孙保财和钱淑兰寒暄一会儿,才开口说明来意,“亲家,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商量商量,这钱能不能宽容宽容。您也知道我们孙家村,现在共产,今年粮食全部上交,一分钱也没分下来。”
钱淑兰收起笑脸,也开始哭穷,“亲家,我知道你的难处。可大琴现在是我们老王家的媳妇。我们家为了救她,把攒了这么多年的家底全拿出来了。你们家困难,这我信。但等我把大琴治好了。咱家不仅一分家底没有,还得倒欠队里呢。我大孙子都15岁了,再过一两年就能娶媳妇了,我不比你急吗?可事不是这么算的。该救咱就得救。都是一家人,我总不能看着大琴死吧?将来正军长大了,问我要娘,我咋说呀?”她摊了摊手,脸上透着些悲苦与无奈,“我没法说呀。我总不能跟他说,你娘得了重病,咱家有钱,但是我舍不得,不给她治,所以她才死的?”
这翻话把孙保财说得羞愧欲死。原本在肚子里打过的草稿被她这么一说,怎么都说不出口。
这年代乡下男人的口才本来就要比女人逊色一些,再加上孙保财还不是个能言善道的。
钱淑兰重重叹了一口气,“亲家啊,我说句题外话。你家大琴嫁进咱老王家。她除了给我们老王家生过三个孙子。她真是一点贡献也没有了。可为什么我还要救她呢?”
提起这个,不仅老孙家好奇,就是王守仁,王守义两兄弟也非常好奇,全都竖着耳朵听。
以老太太的为人,做出这个选择简直惊掉人眼珠子了。
王守义至今都以为他娘是在做戏,并不是真的要救大嫂。王守仁倒是相信他娘是真心想救大琴的,但也只以为是他娘心太善的缘故。
但老孙家却觉得这老太太是脑壳坏掉了,才要救大琴的。
钱淑兰也知道这次,自己这人设崩得有点厉害。虽然,原身对孙大琴这个儿媳有点看重,但她绝对不会为了孙大琴赔掉全部家底。
她做出这个选择,许多人都看不懂,也不能理解,钱淑兰必须找出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告诉大家。
“因为,我也是母亲。”她面容凄苦,眼睛湿润,看着两个儿子透着无奈与悲伤,“我常常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也生了重病,我的儿子们会不会愿意砸锅卖铁来救我?还是说让我躺在炕上等死?”
这话让众人一愣,纷纷开始换位思考。
孙保财今年已经五十一岁了,体力已经远远不如以前。他自问对两个儿子掏心掏肺。可俩儿子对他呢?
平时就对他大呼小叫的。孝心是有,但也非常有限。如果他生病了,别说让他们砸锅卖铁了,让他们拿出一半身家都比挖了他们的肉还要心疼。
王守义有些意外,他没想到他娘是这样想的。
王守仁听到他娘的话,立刻急了,蹲下来握紧他娘的手,“娘,我肯定会救你的。”
钱淑兰一脸欣慰地拍拍他的手,“娘信你。”
被信任的王守仁有些羞赧地站起身。
王守义看到这一幕,不知怎地竟说不出话来。
他不是不想像大哥一样说自己也会救。而是他知道自己根本办不到。他羞愧地低下了头。
钱淑兰看孙保财发着呆,一脸疲惫的样子,叹了口气道,“亲家,两位小兄弟”,她停顿了下,目光在众人身上环视一圈,“咱们都是当父母的人,咱们生孩子图啥呀?还不是图他们能在我们老的时候孝顺我们吗?如果我们生病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救我们?这还叫孝顺吗?”
众人再次沉默下来。
钱淑兰抹了把眼泪,“我也不图别的。我就是做给孩子们看。哪怕你家大琴错得再离谱。该教育的我也会教育,但只要她还是我们老王家的人,我就不会放弃她。”这话铿锵有力,让人心生敬佩。说完她又补充一句,“让孩子孝顺的方法千千万万,但最有效的一条,就是以身作则。”
这话成功让孙保财说不出话来。
钱淑兰见他面容松动,突然话峰一转,语气冷硬得吓人,“亲家,你也别跟我讨价还价。如果大琴没病,我肯定带着我几个儿子到你们家算账。但现在,大琴得病了,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你们家要是不赔我两百块钱,我明天就把离婚书给你送去。我可不是吓唬你们玩的。”
孙保财见她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憋了半天终于扛不住,从身上掏出一百块钱,老脸尴尬地通红,仿佛被火烧过一样,“亲家,今天我只带了一百块钱,明天,我让俩儿子把大琴送回来。顺便把钱拿来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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