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淑兰目送着她,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邓云萍上门的时候,邓兴明这会子还没睡,他正在琢磨怎么做家具呢。
他准备给他的房里添几个新家具,所需的木材队上已经给他批了。
可家具厂的东西都是千篇一律的,他想做一套实用些的家具,只能自己画了。他不是科班出身,画出来的东西总是似是而非的,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拿给木匠看,他也说他画的东西有点异想天开,不符合实际情况。
邓云萍推门进来的时候,发现他哥正拧着眉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凛。
她踌躇半晌终于叫人,“哥”
邓兴明抬头见是邓云萍,忙笑着道,“小妹,你来啦。”
邓云萍有些不自然地半垂眼眸,两只手绞在一起,手心交汇处已经汗湿一片。她挣扎了半天,才开口打断邓兴明的思绪,“哥,我想跟你说件事。”
邓兴明见她这么郑重其事,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笔,“你说!”
邓云萍有些不敢看她哥的眼睛,闭着眼睛把刚才说给她娘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她说的过程很快,可听的人却是犹如晴天霹雳。
邓兴明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眼神半晌无光,似乎已经不知道飘忽到哪里去了。
他抚了抚额头,哪怕他早已有了亲娘,可对于养父养母的感情也还是有的,但他真的没想到他养父居然对云萍有这个心思。难道他以前是睁眼瞎吗?居然连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情都没有发现。
就是现在让他想,他都想不出来他养父的异常。他当然不会怀疑云萍的话,只能怪自己太蠢。怪不得他养母对云萍那么冷淡呢,现在看来,他养母早就发觉养父的异常了。他还真是蠢呐。
邓兴明苦着一张脸,十分愧疚地说,“小妹,我发现我这个哥哥当得很失败!”她小妹从小胆子就小,一定是经过极大的痛苦才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邓云萍被他哥的反应弄懵了,她曾经无数次想过他哥会骂她,恨她,甚至是打她,可就是没想到她哥会自责。这事说到底跟她哥其实没什么关系,可他现在却自责,何尝不是因为他把她看得比养父更重要呢!
邓云萍低低的笑了,眼角很快就渗出了泪水,她轻轻抹掉。
她突然觉得其实她和她哥从某一方面还是挺相似的,都一样的自以为是。她忍不住红了双眼,她最亲的两个人都没有怪她,那她何必自我否定,她没必要放弃自己,她还是可以好好过日子的。
邓兴明见妹妹脸上露出微笑,顿时明白为什么他妹妹明明已经拥有那么多,却依旧不快乐了,原来她的心里藏着这么大的秘密。他只希望这件事不会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邓兴明叮嘱她,“这件事咱们藏在心里就好,反正那个魏建设也只知道你举报过养父,并不知道全部过程。你实在没必要受他胁迫。”邓兴明还是不想他妹妹活得这么窝囊,明明她这么苦,为什么不能活得潇洒自在呢。以前他非常不满国家为什么迟迟不颁布《刑法》,现在却是万分感激。像他妹妹这样,在旧社会可是要判刑的。
邓云萍重重点头。可能其他人知道她举报自己的养父会认为她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可只要最亲的两个亲人还愿意认她,她就无惧任何流言蜚语。
之后的几天无论魏建设怎么找她,邓云萍都没有赴约。
到了初八这天。魏建设终于坐不住了。他亲自写了一封匿名信到县城革委会揭发邓云萍的罪行。
信中他添油加醋了一般,把邓云萍大义灭亲的举动说成是构陷,这是对m主席的藐视云云。
他到底是当过红卫兵,知道那些上面人最在意什么。所以上面极尽夸张之词。
可他料错了一件事。那就是革委会从上至下是有体制的。即使信写到县城革委会,上面也会分到下面,并不会直接往下派人。
最终魏建设的这封举报信还是落到马主任了手上,他骑着自行车亲自来老王家把信交给了钱淑兰。
“钱婶子这信上的内容,我一个字儿也不信,所以我拿来给你。希望你小心一点,可别着了别人的道儿。”马主任语重心长地告诉钱淑兰。
钱淑兰接过信一目十行看完,而后仔细思量马主任的话,原来马主任以为这信上的内容是捏造的,是为了打击她才写的。钱淑兰顿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她的人品这么差,所有人都想要来踩她一脚吗?不过他这么误会倒是让钱淑兰放心不少。
她斟酌再三还是想请马主任帮个忙,她举起信纸,“写信之人我认识,能不能麻烦你把人调走,离我们生产队最远就行。他若是一直留在咱们生产队,我势必要被他盯着,忒烦人了。”
马主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钱淑兰又趁机请他帮忙寻几个人,末了又补充一句,“如果你觉得为难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他们过来不可。”
马主任接过她递过来的名单,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把名单折起来收到自己口袋里,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钱婶子,我尽量帮你把人调过来。”他顿了顿,用钦佩的目光看着她,“钱婶子真是深谋远虑,输给你我心服口服,只是以后我能不能让我儿子也过来叨扰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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