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娘并没有矫情,只接过那钱袋,咬了咬唇道:“这些银子来日定当加倍奉还。”
柳将琚闻言笑了笑,道:“及笄后果真是大了些,竟说这么生分的话,钱银只管拿去用,余下的皆不要管。”说着便要伸手去柔琼娘的头,可是手刚伸到一半,看着琼娘望着他的一双如水秋波,便尴尬地顿住了。
到底不是亲生的妹妹了,既然已经及笄,自当避嫌,怎可再像以前一般两小无猜?
因为正在当值,他也耽搁不了太久,说了几句后便匆忙走了。
琼娘望着少年高大的背影,心内自处一番感触。前世里怎么没有发现哥哥这般的稳重赤诚?似乎在她嫁入尚府后,便与他不得见了……
钱袋子小心地放入到自己随身的小书箱后,琼娘便耐心等待着琅王从宫里回转。腰包里有了足够的钱银,终于可以离开别馆了,琼娘光是想想都开心。待得回去后,早早将素斋开张,赚取了银子好还给柳家的哥哥。
出来这么一周遭,压根没有见到先前盼望看到了老御厨。琼娘也绝了学师的念头。只是在路上抽了空子与马车夫聊天。这才知,自己先前去的那私园,是故去老王妃尚在闺阁里时的旧宅。王爷去那,也是圆了老王妃的一个心愿,算是重回旧地。
待琼娘回了屋子,先郑重地将钱袋子放好。大哥柳将琚没有说保人甚么时候到,但是他出面找来的必定是身份声望都保靠的,自己出府之事必定稳妥。
算一算日子,距离京试不远了。按照前世的记忆,在乞巧节后不久的那次科考中,爆出主考官收取贿赂,替边疆藩王照拂门生亲信的丑事。按照当时的流言,参与主持殿试的琅王也在其列,据说当时的考官将他的一干亲信提拔为榜眼探花,妄图在朝中安插自己的眼线……
前世里琼娘也是信得这些话。可是她在别馆呆着的两日,看那琅王似乎不是什么醉心经营人脉之人。别馆门庭冷清不说,那琅王整日里也不干什么正经事儿,更像是个醉心吃喝的纨绔子弟。
琼娘懒得再多想,只松了一口气,待得保人一来,自己就提出府的事宜,到时候琅王被泼得满身大粪,也与她无甚干系。
再说那琅王,虽然进宫面圣,但是身在御书房,心思却全不在与万岁爷的话里,犹自走神。
当今圣上——嘉康帝笑看着楚邪,用棋子敲了敲棋盘:“忘山怎么这般不专心,难道是方才乞巧盛宴上,相中了什么可人的姑娘?说来跟朕听听,看看配不配得堂堂江东郡王。”
楚邪微微含颔低头道:“圣上休要取笑微臣,当时只顾着饮酒,未曾留意那些个小姐们。”
嘉康帝道:“爱卿的父母皆去世得早,只留下你一人,你比我虽是君臣,但你是朕表姐的独子,朕便是你的舅舅长辈,少不得要操心一二。如今你也大了,王府里要有个正经的王妃,也少了人说你府宅家风不正……听人说,你曾打听过柳家的那位小姐,柳大人为人清正,做事谨小慎微,你若有这样的岳父,朕也放心些。”
楚邪落下一黑子,开口道:“臣不娶蠢物。”
嘉康帝的眼前,算是看过不少臣子的孩子,只这楚邪从小到大的无状,甚是没有君臣的规矩。但是嘉康帝却从不见厌弃,只满含宠溺地笑道:“好好的柳府千金,怎么成了你嘴里的蠢物?不过说论起来,那姑娘今日的确是表现欠奉,不甚出众……待朕替你留心,定要选个如你娘一般的才女,才配得忘山你的一表人才。”
嘉康帝说到这,又稍稍停顿了下道:“如今朝中人才匮乏,虽是经年考上几个书生,奈何都是些满腔热血的愣头青,治理百姓民生,少了些实战的经验,如今边疆安稳,你这么一直就在江东偏居,便是有逃避国事之嫌,倒不如入京挂了文职,也好历练历练,最近京试在即,便你便多留几日,在考监挂个闲职,待得殿试后,朕一并典封你官职如何?”
其实这乃是旧话重提,楚邪原先是松口想要答应的,毕竟权臣兵权在手,为上峰猜忌,倒不如留在京城挂个闲职,免了皇家的顾虑。
但是嘴角轻动间,突然想起那小厨娘说她的父母已经为她寻了郎君,虽然这话大约也是诓骗敷衍之语。可若是自己留下,岂不是便利了那小娘嫁人?
毕竟府里的厨娘是不忌婚娶的。倒不如先回转江东,叫她离娘家远远的,他倒要看看,她远离了父母嫁个什么人?
这般想着,他开口道:“臣江东还有事未了,且需回去一趟……边疆如今太平,圣上若需裁剪江东子弟兵,臣定当承旨。”
左右不过是皇家的顾虑,楚邪从来野心不甚大,懒得纠缠那些扰人的计谋斗角,倒不如主动开口裁军,免了圣上不愿放他回江东。
可是嘉康帝却眉头一皱,恨铁不成钢地瞪着他道:“江东子弟兵乃我朝东南的定国之军。边关风云瞬息而变,难道要等战事起了再招人马?你不愿留在京城陪朕,便自回去,以后休要自作聪明,说什么主动卸兵权的昏话!”
楚邪低头称是,可眸光微闪,心内再次盘旋起一直有的疑问——如今自己被武装成了江东长满了獠牙的据地土龙,这里面其实也有圣上的干系,他将自己摆在那个位置上,究竟是要吓唬边疆的蛮夷,还是朝中的某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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