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特意拣选了食斋相对冷清的日子前来,但是尧氏不欲久留,生怕遇到了京城熟人,待得落了座,便开门见山道:
“听闻琼娘前些日子,因为与琅王府的人起了纠葛,欠下钱银,所以去府里帮佣。听闻这事时,我与老爷都是心疼得不行,想着托人将琼娘赎回。但是府里佃租没有收回,手头也差了一点。偏偏琚哥是急性子,竟然偷偷借了私贷。”
刘氏听了这话,再绷不住神。她看那柳家就柳将琚一个实诚的孩子,可怎么去借私贷,那利滚利的钱,哪是能还得完的?
她连忙出声道:“啊,他……他怎么……”可话说到一半,便又说不出口了。不是柳家的儿子借钱,她的琼娘也赎不出来啊!
想到这,刘氏便愧疚得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就在这时,柳萍川在一旁柔柔地开口了:“大哥心疼姐姐,也是应该的,毕竟在他的心里,姐姐才更亲近些。只是这利钱太厚,气得父亲暴跳如雷,直扬言要打死哥哥……姐姐若是不管,只怕哥哥要被撵出家门了。”
刘氏紧声问道:“借了多少?”
“本钱是四千两,可是利息已经滚了一半,大约得六千两……姐姐,你不是旁人,当知道父亲在朝为官清廉,每年的俸禄也是有数的,虽则家中有良田佃出,但府里养着佣人婆子,都是花销,一年下来,公中的结余也是不多。不过勉强维持名门大家的样子罢了。这一下子拿出六千两来,岂不是叫父亲颇多为难?”
琼娘心里替哥哥难受,又是一阵难言的感动。
可是看着柳萍川那似笑非笑的脸,就觉得厌烦,便开口问:“那你看,这事怎么了解才算圆满?”
柳萍川自打宫中出丑后,回家受了尧氏的埋怨,可是之后她在替尧氏搭理她娘家嫁妆店铺时,查出了好几笔账面上隐匿着看不出来的错漏,清查了私吞钱款的掌柜。
这倒让尧氏对她刮目相看,便在她的提议下,又替相熟的几位夫人梳理了一下她们名下的店铺账目。果然也找出了蹊跷。
柳家女,善理财,会持家的名头一下子打得响亮,倒是扳回了之前乞巧节不会逢迎上峰的负面影响。
不过只有柳萍川知道,她这是又捡拾了琼娘的牙慧。
想当年琼娘为了笼络贵妇,经常替她们清账盘查错漏,乃是贵门里有名的金算盘,名目大的那几件,她当年从江东返回柳家时,经常听柳氏提及,自然也记得清楚。
但是这到底不是自己的本事,这次京城殿试,那尚云天竟然名落孙山,考场失利。
柳萍川暗暗心急之余,知道必须按部就班等得下次科考。这样一来,她学琼娘的样子早早嫁入尚家岂不受穷?
所以当务之急,自己的名下得有个生金蛋的鸡才行!
听得琼娘这么一问,她笑着开口道:“若是以前,也不好为难了姐姐,但是现在有食斋,就都好说了。”
第34章
刘氏道:“既然是因为我们崔家欠的债, 自当归还,只是这数额太大, 也只能每个月还上一些,这滚出的利息可怎么办啊?”
柳萍川盈盈笑道:“如果姐姐真有心帮哥哥,我和母亲也会想办法把钱都攒凑上,只是管别人借钱,空口白牙的不好借, 可能需要这店质押,由姐姐或爹爹出头质押, 先还了私贷,到时的利钱, 肯定要比私贷好上一些, 别的便都好说了。”
这下, 刘氏可不好开口应承了,她没有出声,只觉得这里面恐怕有什么不妥。
琼娘也学得柳萍川的样子笑了笑,道:“就是说以后这店不是我们崔家的了,可我们却还要在这店里操持煮菜, 归还利息,是这个道理吧?”
若是她没想错,柳萍川所谓出钱的善人当是尧氏。柳家的公中的确现钱略紧张,可尧氏手里却又大笔的嫁妆铺子。
自己一旦同意借贷, 那柳萍川便成为了这食斋的正头老板, 到时候她再做些手脚, 恐怕自己一家子每个月忙碌都不过是刚刚够还利钱的,而柳小姐每个月分红吃利,梳理店铺账本,想想都自在呢!
柳萍川的心思被说破,也不见局促,只盯着琼娘的眼道:“御林军不收私德不堪之人,若是大哥的账面不平,这事情迟早要闹到军司那里,到时候哥哥的前程岂不是……”
她太了解琼娘了。看着精明厉害的女人,其实心肠比谁都软。
前世里,她因着被鸠占鹊巢心气不顺,私下里没少找琼娘发邪火,可琼娘却是宽容忍耐,不见她与人告状。
如今大哥柳将琚为了她债务满身,依着她的性情怎么好意思置身事外,独自赚银钱?对,她就是要将店铺据为己有,还要叫琼娘操持着为她卖命!
而尧氏听了这话,心内也是十分诧异。萍娘的这番主张,曾在来时的马车上略提了提。可是尧氏当时全没有在意。
毕竟私贷已经还上了,她此番前来不过是敲打一下琼娘和崔家,既然已经各自归还了女儿,那么以后的路要靠自己走,一味的依靠琚哥儿可不是长久之计。
哪里想到,女儿萍娘可真敢开口,竟然张嘴就要人店铺。这要是传扬出去,岂不是柳家专营市侩,贪图个市井小民的铺子吗?
但萍娘话已出口,她也不好戳破了她的谎言,只能心里暗暗气闷,看那刘氏更不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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