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什么人会使用?”
胡幺小子道:“碰到利益时,人人都会。”
他道:“这样的暗器,当真最难防。”
他将嵌进肉中的银针使力拔出,牵连出一条细长的红浓血丝。吃下胡幺公子递上的解药,仍不忘问飞镖。
胡幺小子神色大变,慌张推他,急道:“你转过身去,快快快!”
他不解,仍遵师命。
许久听不见师傅的呼吸,他正欲说话,胡幺小子的声音便忽从石室外传来:“小伙子,你已经学了我所有的本事,你父亲交代我的任务我完成了,我要走了!那劣质的飞镖,无门无派,就跟小孩儿闹着玩似的,估计是自己做的吧,天下独此一份。”
他听师傅说要走,挽留道:“师傅……”
胡幺小子道:“我再送你几句话。人心自古难猜测,善恶向来无准则,常人莫把疯子惹,多个心眼非下策。好徒弟,来生再见!”
滴水声又清晰在他的耳边,师傅已迅速离开。他挽留不得,只好朝师傅那幅未完成的双戟图纸鞠躬,当作为师傅送别。师傅年届九十,这次送别或许是死别了。
尊敬与不舍使他长长地低头,直到脑袋有些充血才抬起。他想起飞镖,原来如此,是为了隐藏身份刻意另作的暗器,或许那人亦使不惯暗器。
飞镖已经没有价值,那套奇怪的轻功脚法呢?或许能有些用。
☆、三
三
他这就要见他另一位师傅。他最乐意去见的师傅。
吴府本宅在城西,他的父亲战功显赫,力镇京都附近的农民起义,皇帝万历另赏赐吴家一座百亩园林。吴家于是开辟宅基,东门往东增拓三里半,西门往西延长半里,方将园林容纳在宅内。请人刻上门匾,上书“宁园”二大字,门前石刻两座,左立椒图,右蹲赑屃。另有两方门柱,刻对联一副,万历亲笔:
“牛舌君为首,护八方河宁海晏
春色我作先,纳四季风朗月闲”
宁园也是他读书练武的地方。他的十一位老师,里面住着十位。
他自山洞出来,走了一盏茶由温变凉的时间,抬头已到宁园。他发现那副对联上的鎏金大字,“宁”字上有个小脚印,秀气只堪他手一捧。印记很浅很清晰,立在柱子前面就能辨识花纹,这种复杂的艳丽的花纹,是教他轻功的师傅最喜欢的样式。这位师傅的名字,叫满庭霜,这柱子光滑得紧,师傅常用它来练习轻功脚法。
走近园来,穿一条青绿小径,过半亩残荷池塘,饮雨亭里他停下脚步。满庭霜师傅在焚香晨坐,他不便打扰,于是于旁侍立。
上好的檀香袅袅,披拂在满庭霜师傅脸前肩上,他闻一口立觉神气爽朗。香燃了半截,等待,不觉得无聊,他的眼神黏在满庭霜师傅雪白得能看见青蓝色血管的手背上,久了却醒悟有些失礼,只好偏向别处,看向池塘水面上的活泼跑动的水蜘蛛,这次他再未移开眼神。
听满庭霜忽的开口:“轩泥小哥,你又先去见那胡臭小子了?”
她惯称胡幺小子为胡臭小子,胡幺小子从不洗澡,从不褪下那身满藏暗器的衣服,她爱干净得很,最是讨厌,有她在宁园,胡幺小子一次也没敢踏足进来。
他道:“我有事情要请教他。不过他已经离开了。”
眼睛睁开,一双晶莹的瞳孔含着两分惊异,满庭霜道:“你先去池塘边,散散他身上的气味。”
他正想去看水蜘蛛,看绿萍,那一对长脚蚊打架,也不知谁赢了。
走至湖边晾了一回。将外衣脱下,挂在竹竿上,又回身步到亭中。香已经成灰,满庭霜伸个懒腰,对他粲笑:“轩泥小哥,过来!”
他走近半步,满庭霜脸已贴在他胸膛,嗔道:“好几天不来看我,今天一身臭气就来了。我可好想你身上淡淡的梅香。”
他道:“庭霜。”
他唤她一声庭霜,这位师傅,不过十九岁,比他的年纪还要小。
他自然不愿意先动身体,让满庭霜误以为自己的举动给他带来的是不适。然而他的心却在剧烈跳动,这急切甚至胆怯的跳动声使满庭霜的脸突然灿如朝霞。
一个少女最可爱的时候就是情不自禁脸红的时候,于是他的心似乎都快被可爱的满庭霜融化。
池塘里一对鸳鸯正互相啄洗羽毛,睹见亭中的两人,又依偎得更紧了些。
满庭霜道:“胡臭小子走了?”
他道:“嗯,今早教过我暗器,就离开了。”
满庭霜道:“难怪!你都把他看家本领学会了,他还赖着干嘛?他说去哪了吗?”
他道:“没有。”
满庭霜蹙眉道:“这个臭老头子……”
一阵烈风,将竹竿上的衣服掀起向湖中心飘去。又是一股轻风,满庭霜身体已弹出三丈,接下衣服,一朵荷花般停在湖心。
他亦飞过去,水面的涟漪荡得远些,也剧烈些了。险些没有站稳,满庭霜扶住他。
他道:“我近来见过一种轻功,似不在庭霜所教之内。”
满庭霜道:“我看看!”
不过一夜,他记得完全,模仿着使出那人的轻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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