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贝茜想抽手,无奈抽不出去。赫恩捉得她很牢,她再往外挣恐怕要给弄疼了,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坐到床
尾来,将这关心则乱的抱在怀里。
“你放她去淋雨,我不明白。”贝茜道。
她这会儿的反抗倒有一点点似在希里兰德怀抱里时,因着发现自己什么也不知道:“我问她去哪里,也不
告诉我。”
赫恩收拢手臂,将她抱得牢些,手指在她胳膊一下下安抚,同她一样去看窗外——看窗外看不见的安娜贝
尔的身影。
“听我说。”他的声音随闪电过后光线的下沉而下沉,轻得她才能听见。
“听我说……”
“安娜贝尔她,从前失去过一个孩子。”
第59章
说完便觉怀里抱着的一僵,随即慢慢地卸掉了挣扎的力气,总算肯安分下来好好听人说话。
贝茜惯常是安静的,少见地因为心急激动了一回,这会儿只觉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怔怔地出神着,半晌转
过头来问赫恩:“你说什么?”
不怪她有这样的反应。安娜贝尔的秘密藏得深,即便王宫朝夕相处的人也未必有几个能知道。
而知情的人不愿意提——烙进血肉的伤疤,提一次就要揭开伤口看一次,久而久之成了腐肉,恐怕再不能
愈合。
赫恩抚摸贝茜手臂的动作渐渐慢下来,下巴抵着她的肩,说话时眼睫毛一下一下撩着她柔软的发丝,轻声
道:“那个孩子没能出生。今天是她失去它的日子,每年这个时候她都要找个安静的地方放灯入水,把光送到
另一个世界。”
贝茜在他怀里回转了身子,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袍,呼吸屏了几分,问:“怎么没的?”
“之前我跟你说,弗雷德帮过安娜贝尔的忙。”赫恩道,“其实算得上是救命之恩……他在她最绝望的时
候解救了她。”
“安娜贝尔有过一个暴虐的丈夫。酗酒,嗜赌。”赫恩的目光又投到窗外去,一时间有些出神,“可想而
知,他对她并不好。”
“他最后一次因为输得精光回家打安娜贝尔的时候,她才怀孕几个月。”
他用额头碰了贝茜的额,垂眼敛去沉沉的眸光:“那一幕被弗雷德看见,他砍了那男人的一双手,但孩子
没能保住。那之后,安娜贝尔就跟着弗雷德来了王都,我母亲请她来王宫。她很聪明,也很细心,学东西非常
快,一直升到内务官的职位。”
今天的安娜贝尔,倘若没人提及,谁能想象到她曾经有过那样令人沉痛得噤声的过往。
窗外的雨没有要减小的趋势。
贝茜再没有出声,沉默着听赫恩说完,抬手抹一抹眼睛,没哭,不过眼眶湿润的。
她这回想从赫恩怀抱里出去,他是肯了的,瞧着摇曳的暗暗烛光里那道影子慢慢往窗边去。
他看她,她在看窗子下面的人。
但下面哪还有人,安娜贝尔不见踪影,只有空荡荡的雨幕。
贝茜伸手扒着冰凉的窗台,不知还往雨中搜寻些什么,忽然道:“那不像安娜贝尔。”
赫恩坐在床上,看她转过身来问:“她能处理好一整个王宫的事情,为什么处理不了自己的婚姻?就算不
能,她也可以逃跑。”
他就摇头:“一个人的眼睛只看见能看见的东西,婚姻不是那样简单的事情。在你不知道的地方,婚姻是
没办法自主的。”
他瞧着她绷紧了的小脸,那上头分明还存着些不认同,不知该不该感到欣慰——至少说明她给护得很好,
不曾也不必经历那样的不幸。
但自然了,世上不幸这样多,每个人拥有的都不一样。
“唯独该庆幸的是,从痛苦中站起来一个新的安娜贝尔。你觉得从前那不像她,因为她已经蜕变过
了。”赫恩道,“就像凤凰。”
雨一直下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稀稀拉拉起来,最后竟又拨云见日,洒落了阳光,仿佛昨晚那场
疾风骤雨不过一次偶然的天气突变,现在又变得温情起来。
贝茜的小花盆在窗台上放着,吸收了初晴之前的湿意,仿佛那光秃秃上的一点绿也嫩生生不少。
贝茜在被窝里缩着,闭了眼睛正在睡觉。
昨晚安娜贝尔那样的状态回来,赫恩到底没让去找她,耐心地低声哄着,贝茜的话也很少,雨停之后才睡
去。
因而赫恩起床的动作格外轻,往常要亲亲她小脸再离开,今天却没有,不过挑起一缕淡金的发在唇瓣贴一
贴,须臾站直了身离去。
打开房门,外头侯着的一个人很快迎上来,唤了一声:“殿下。”
不是维克托。
赫恩看她一眼,低声道:“你起得太早了,安娜贝尔。”
内务官身上仍旧是一身温柔的水蓝色,闻言微微一笑,好似并没有什么异常,唯独脸色白了些。
昨晚即便行走在大雨中,她的脊背也没有弯曲,如现在一样挺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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