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翻身下了马,缓缓分开旁人走到赫恩马前打了个招呼:“王子殿下。”
说并非故意怕是没有几个人相信。卡特什么时候这样认真叫过赫恩殿下,本来两个人年纪差不了多少,他
还是叔叔,对旁人提起赫恩,一贯以“我侄子”代称,此刻这样毕恭毕敬,倘若不是故意,那就是晚餐把药当
饭吃才转了性子。
卡特的声音不大不小,注意听的人自然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窃窃私语里便夹杂了不无惊诧的“殿
下?”,目光就都抛过来,一半看赫恩,一半看坐在他身前的贝茜。
女人们也开始往这边挤了。
赫恩似并不很在意给当众点破身份,却也没有抬手摘掉兜帽,因坐在马上比卡特高了几个头,视线便往下
去,瞧着搞事的亲王,面不改色,温温笑道:“你好,叔叔。”
“要不要我抱你下来,小贝茜?”
卡特说出这话时,包括赫恩与贝茜在内的一行人已经进入了他名下的庄园,马蹄正磕在宅邸前带粗花纹的
地砖上。
才知道同这位亲王的宅子相比,弗雷德的房子实在算不上过分奢华。
要更确切一些说,卡特更加奢侈些。
这种奢侈不单单体现在无法复刻的宅邸装修上,还关系着一种更重要东西——土地。
卡特的庄园占地比弗雷德大很多。当然跟住在王宫的赫恩是没有办法比,毕竟王位之下是整个王国的版
图。
倘若丽塔在,在将赫恩住的城堡与亲王宅邸比较之时,说不定要小小声地实话实说:“也不是特别大。”
如今坐在马上、裹在绵软斗篷里的小人儿并不说话,看一眼卡特伸过来的手——他食指上戴了个湛蓝湛蓝
的宝石戒指,映着月辉,闪闪发光——随即便收回目光去,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不回应其实就是不好。
“她自己来。”赫恩道。
卡特被拒绝也不见生气,站在旁边好整以暇地瞧着赫恩下马之后贝茜也动一动,抓着马鞍翻转身子,那穿
了鞋子的小脚踩着马镫,轻轻地跳落在地板上。
这两位客人是他请回来的。
宁芙的节日还没过,如维克托所说,周围没有护卫,真有特别疯狂的人想冲上来亲王子殿下一口,十匹马
也拉不住。
赫恩倒不担心拉不拉得住的问题,本来一拉缰绳,要带贝茜到别的地方再走走,卡特却盛情邀请说到他家
里去坐坐,一双眼睛笑盈盈,很是有几分诚意。
自家叔叔的宅邸,赫恩之前当然是已经来过,熟门熟路,带着贝茜从大门进,径直往正厅方向去。
卡特同这两个人并肩走,跟侄子自然不用尬聊,不说话彼此反而更舒服,便只兴致盎然地转了脸去看默默
走着的贝茜。
小人儿进屋摘了斗篷,露出纤颈上戴着的颈圈,红宝石正正好衬她雪白的肌肤,往下兜得满满的领口也很
怡人,可见给喂养得很好。
贝茜在看卡特挂在走廊上的画。
这位亲王似乎不是非常钟爱肖像画,也不喜欢把自己的画像挂在外头,反而更欣赏些非人主题的画作。
她现在正看着的风景画就很好,画风细腻,色调、光影的组合令人愉悦,一时间竟感觉不大像卡特的品
味。
毕竟画和人的两种风格实在不太搭。
卡特跟赫恩的画风也并不很搭,除开发色相同、五官有些相似之外,性格上找不出共同点,笑起来给人的
感觉也完全不一样。
“也就国王的发色耀眼一些。亲王是黑发,因为前一个王后也是黑发嘛——”丽塔有一次托着腮道,“同
样是黑发,我当然更喜欢现王后跟王子殿下。”
“你可以到处走一走。”进入正厅,女仆端过来的甜点贝茜不感兴趣,酒也不喝,只站在窗边看庄园里的
植物,卡特见状便道,“或者我叫人带你参观。”
他不知道唯一能够让这小吸血鬼动动小嘴说要尝一口的目前就只有坐在扶手椅上的他侄子,瞧着漂亮的小
东西趴在窗台上,很有种过去伸手捏一把的想法,当着赫恩的面自然不能,又道:“你看看这里,都喜欢什
么?全部送给你。”
贝茜道:“我不要。”
如果留在这里,听这个男人说话耳朵恐怕要起茧,她看赫恩一眼,听得他道“你逛一会儿我们就回去”,
才慢慢地走出门,自己一个人参观。
贝茜走之后,正厅里安静了一段时间。
叔侄两人或坐或站,彼此不说话,也没有眼神交流,心思各异地想了一会儿事情,随后终于听见脚步声,
卡特开了瓶盖,醇红的酒液汩汩流进透明高脚杯里。
赫恩面前被放了一杯酒。
“我听说你出门被偷袭了。”卡特道。
赫恩拿起酒杯,轻轻晃了晃,瞧着杯身拂过一层红,又渐渐褪下去,不知想到什么,看得有些入神,须臾
笑起来:“你的消息真灵通,叔叔。”
距离被袭击的上次出巡已经过去了快十天,现在才关心,多么令人动容的塑料叔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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