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衍停下脚步。
玉微说:“我也很想你。”
她的声音很低,却足以清晰地落进离她不远的玉衍耳中,玉衍的步伐停顿了片刻:“好好照顾自己。”
他的声音很轻。
眼见着玉衍越走越远,玉微低下头,微微失神,脸庞柔软的触感让她下意识地抬头。
目光所及之处,祁舟辞手执手帕轻缓地为她擦拭着脸颊上残留的泪痕,他的神色认真而专注。
“夫君,我是不是很不孝?”玉微想起自己从出嫁到现在,通话次数少得可怜,回家的次数更是能用一只手数过来。
擦净泪痕,祁舟辞收起手帕,微低下身,深若沧海的目光与玉微的视线齐平:“要说不孝也该是我,劳烦微微一直为我操劳,忙得都没有时间回去看爸妈。”
玉微微抿下唇,尽管知道他是在为她的逃避找借口,但并不妨碍她紧绷的心松了几分。
祁舟辞把玉微抱进怀里,安抚地顺着她乌黑秀丽的长发,轻吻在她耳边:“是我的错,忽略了微微。”
察觉到怀中人短暂到微不可察的僵硬,祁舟辞的唇从玉微耳侧挪开些许,鼻息间那股浅香消散时,他停止了挪动,却依旧没有松开,只是一下又一下地安抚着她。
走廊尽头,祁夫人微眯起眼,将一切尽收眼底。
……
是夜,梦靥无边。
重重宫墙内,雕楼遮天蔽日。
凤栖殿内血色弥漫,高贵典雅的皇后跌倒在凤椅下,深红从庄重的凤袍裙摆蔓延开,蜿蜒了一地鲜红,即便是发髻散乱却并未折损半分她的端庄高傲。
她重重地喘着气,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腹部,一手紧攥着一枚精致优美的玉佩。
清脆的玉佩落地声响起时,她捡起一片碎裂的玉佩割破了指尖,颤动着瘦弱的身子俯在地上艰难地写着字。
一行行血书。
隔得太远,只隐约能听见她慈爱的低喃:“卿儿,娘亲不能再陪着你了……”
也正是这声低喃,让一直如雾里看花的玉微有了一丝真实感,她拼了命地想拨开面前的红纱,然而,如染了皇后身上血的红纱却是越拨越多,越拨越乱。
风卷起一层厚重的红纱,她看见她低垂着高贵的眉眼。
她隔着那层层叠叠的染血红纱,眼睁睁看着娘亲的气息渐弱,她想喊人,却嗓子发紧,呼出口的皆是毫无音调的哑音。
娘亲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面色也越来越苍白,她却无能为力,巨大的恐惧快要将她淹没。
当所有的希望已经湮灭,她口中只剩下本能的“救命”。
……
“微微……”
梦境在低沉的呼喊声中如潮水般散去,玉微蓦然从床上坐起身,惊起了一身冷汗,身侧是祁舟辞欣长的身影,微暗的光影割裂了他脸上的神色。
玉微敛了敛情绪,平静地问:“夫君,怎么了?”
祁舟辞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是你的依靠。”
他温热的指腹摩挲在她的眼角,粗粝的掌心刮得她的脸生疼,这是一双常年握.枪拿笔的手。
祁舟辞的指腹掠过玉微眼角下那颗泪痣,无声地抹去了她泪痣上的泪痕,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玉微紧绷的手上。
她隐藏在睡袍下的手背绷直,似紧绷的弦,一触即断,面上却一片云淡风轻,若不是他听见她嘶哑的呼喊声,他不会看穿她平静之下深埋的绝望。
祁舟辞隐约间明白过来,这才是真实完整的她,性子刚强,宁可自己吞下所有的痛也不愿意流露出一分一毫。
他握住她紧绷的手,按住了她欲要逃离的心,专注而深邃的目光穿过了重重夜色落入她深不见底的眼中。
他说:“你不是一个人,我属于你。”
寥寥十个字,玉微却是蓦然僵住。
是真正的僵住。
她早已经不是天真的少女,印刻在骨子里的无情让她下意识地忽视着所有人对她的情谊。
如今有人对她说他属于她。
不是她有他。
是他属于她。
有那么一个铁血铮铮,保卫破碎山河的他,掷地有声地说他属于她。
她不知道该不该信,也许他转世之后再不记得如今的承诺,就像曾经的蓝宁和南风起,但至少这一刻她是感动的。
也许是夜色太沉,也许是回忆太远。
第85章 乱世生殊(七)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彻底睡过去的,玉微第二天早上却是依旧醒得很早,身边又是一片空,她摸了摸,半分余温也无。
玉微第一反应是祁舟辞又出门了,却在看见他提着一身长款旗袍走近床边时愣了愣。
祁舟辞把旗袍搁在一边,拿起自己的睡袍披在玉微的身上,为了方便玉微等会儿起身,他没有为她系上腰带,仅是带拢了衣襟:“我最近有些忙,抽不出时间陪你逛街,今天我们先回家,等忙过了我再陪你逛逛。”
“好。”玉微点点头。
祁舟辞看了一眼大亮的天色,天边已经堆起一层叠云,他嘱咐道:“旗袍我已经找好了,你起身换就是,我下楼看看早饭备好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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