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声音清脆悦耳,带着三分雄雌莫辨的勾魂。
玉微唇角的弧度更深,用没有握着项链的手握紧太子的手,目光一一扫过以头伏地的大臣:
“陛下乃是先帝之子,更是先帝曾经亲封的太子,是正统的龙子,诸位大人却口口声声言陛下是罪臣之子,甚至不跪拜陛下,你们可是在暗喻先帝昏庸无能,连陛下是不是他的子嗣都分不清,甚至令罪臣之子承袭大统,或者,诸位大人是不满先帝的决定,想要谋逆。”
玉微不仅直接改了对太子的称呼,甚至直接给群臣扣下一项硕大的罪名,君主专.制制度下,帝王在国家之中是近乎神明的存在,谋逆更是最严酷的罪名,可以因此直接诛杀整个家族。
顷刻间,群臣纷纷变了脸色:“臣等惶恐。”
左相叩地出列:“陛下英明……”
玉微抢词道:“大人也道陛下英明,为何却宁可冒着被诛九族的危险,也不遵先帝的遗旨。”
左相年迈,被玉微一噎,半晌没说出话来,他口中的“陛下”分明是苍淮,却被玉微曲解成苍烨,甚至又给他扣上一项诛九族的罪名。
第114章 太后国色(二)
孙御史立刻道:“娘娘明鉴,臣等对先帝之心天地日月可鉴,绝无二心。”
他恭敬地行天揖之礼:“左相为官四十余载,勤政清廉,鞠躬尽瘁,亦绝无谋逆之心,先帝与罪臣苍沐乃是十多年手足,当年苍沐犯下谋逆重罪,先帝仁厚,方过继苍沐之子至膝下,又因无子嗣而册立苍沐之子为太子,先时先帝病重,时过不久便撒手人寰,尚且来不及遴选合适的宗亲之子,微臣望娘娘以国为重,从宗亲之子中择取天命之子为帝,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大晏律令,谋逆罪采取连坐惩罚制度,一人谋逆,诛连九族。苍沐是苍淮皇兄,他谋反自然不可能诛杀整个皇族,但他府上的妻儿却是要为他犯下的谋逆而付出性命的代价。
澹台左相称呼苍淮为陛下,被玉微反将一军,孙御史立刻改了对苍淮的称呼,却没有改口称呼苍烨为陛下。
老狐狸。玉微暗自腹诽,三言两语地就抹杀了大行皇帝对太子的喜爱,只把大行皇帝册封苍沐之子为太子归为无奈之举。
她微眯起眼,现在看来,这个最先挑起事端的老狐狸才是最难缠的,她握紧太子的手,道出了自己最开始的疑惑:“本宫不过一介妇人,如果大人执意不听本宫之言,便是你们自己选出宗亲之子即位又有何不可?”
她牵着太子,一步步逼近孙御史,凌厉地道:“反正先帝之言你们尚且置若罔闻,本宫之言,听与不听又有何不同?”
方才听大行皇帝身边的宦官所言,大行皇帝分明是属意太子登基,这些大臣却一拦再拦。
“这……”孙御史语气稍顿,总不能直接说是他知道先帝遗旨在皇后手里吧?
只要遗旨没拿出来,他便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但倘若遗旨一旦宣读,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再不甘不愿,也只能遵旨,抗旨不遵是诛九族的大罪。
按理说,皇帝驾崩,太子登基是不需要即位遗旨的,但先帝恐怕也是怕他们不肯叩拜新帝,不仅册封皇后兄长为摄政王,还特意留下即位遗旨,如今摄政王不在,能拖一时是一时,说不定这样拖下去,太子登基的事情尚有可圜转的余地。
玉微走到孙御史面前,语气沉沉:“大人不说,是不是代表你真有此意?”她居高临下地盯着跪拜在地的孙御史,“或者,大人是觉得先帝已经驾鹤西去,所以就可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了?”
孙御史目光里出现墨色的凤袍裙摆,他凝视着那裙摆上精致繁复的祥云,眼底神色变了一分,以往怎么没发现皇后如此能言善辩。
他叩首:“娘娘容禀,微臣绝无此意。”
她正想讽刺孙御史,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却是打断了她的话。
一片寂静中,脚步敲过青石板的声音犹为明显,急促却又整齐,敲破了甘泉宫的寂静。
玉微侧目,一个梳着双丫髻,略施粉黛的粉裙妙龄女子正捧着一个明黄色的匣子疾步向她走近,她的身后跟着八名内侍。
走近了,厌倾施礼,双手呈上明黄色匣子:“娘娘,陛下遗旨取来了。”
“平身罢。”玉微没有伸手去接,似笑非笑地睨了孙御史一眼,孙御史的身子伏得更低,群臣皆是如此,她瞬间明白过来让孙御史和群臣忌惮的便是这个丫鬟手里的遗旨。
她转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苍侍:“劳烦公公宣读先帝遗旨。”
厌倾将装着遗旨的匣子奉上头顶,等感觉到手里的匣子一空时,她站起身,挪步至玉微身后。
苍侍展开遗旨,扬高声音宣读起来。
苍烨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掠过那明黄色的遗旨,玉微察觉到了,却是没有戳破。
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能隐忍到现在已是不易,她基本可以想象得到,倘若明日苍烨无法即位,等待他的要么是死,要么是永无天日的变相软禁。
毕竟没有一个皇帝不会怀疑曾是名正言顺皇位继承人的废太子没有夺位野心。
遗旨宣读完毕,玉微牵着苍烨的手走至寝殿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群臣:“诸位大人如今可以叩拜新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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