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看见隐渊时便想好了,并不准备隐瞒隐渊她已经成亲的事实。
以隐渊的势力,她自己已经找上门,他如果想要追查关于她的消息,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与其她现在欺骗他而得到可以保下玉家的承诺,不如直接告诉他事实。
隐渊本也不在乎委托者,而且在她观察看来,隐渊并非是锱铢必较的性格,应该不会因为她想要退婚就觉得自己的面子被抹,进而想要教训她。
隐渊收回手,修长的手轻抚在琴弦上,却不再拨弄琴弦。
顷刻间,凉亭内安静了下来,甚至静得能听见风拂过古树的沙沙声,隐渊云淡风轻的声音糅在风声里:“解除婚约的事情我暂时无法答应玉小姐,你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婚约是家父占卜以后与玉家主商议过,而后亲自定下的,就是婚期也是由他亲自卜卦算出,隐氏一族皆知我们之间的婚事关系三大家族将来的兴衰,婚约并不好解除,便是我答应了,家父与长老也断不会答应。”
他执起茶壶,翻过茶盏,斟茶:“但我可以承诺隐氏一族不会迁怒玉家。”
玉微的目光落在隐渊执起茶壶的手上,瓷白的茶壶在他修长白皙的手的映衬下却似乎变得暗淡起来,失了原本的色泽。
她疑惑地凝眉:“少主此话怎讲?”
婚约无法解除,大婚便必定要如期举行,介时,大婚上新娘不在,隐氏一族又怎么可能不迁怒玉家?恐怕是恨不得扒了玉氏的血,抽了玉氏的筋。
如果隐渊是想找人代嫁,那更不可能,隐氏一族的长老,家主,家主夫人皆是精通易容之术,且都见过委托者,根本不可能找个玉家的嫡系姐妹易容后嫁过去。
她能想到的,隐渊必定不会想不到。
隐渊把茶盏搁在玉微面前:“你回玉家,大婚如期举行。”
玉微眉心的褶皱更深,摇头,如实地道:“言卿若是想要回玉家,按照婚期嫁给少主,便也不会有今日的亲自登门拜访,更不会让少主知晓言卿已经嫁人。”
她的话虽是直白了些,却是事实。
隐渊端起茶盏,浅抿一口:“并非是要玉小姐从此之后便一直留在隐家,成亲之后,你自去留。”
玉微瞬间读懂了隐渊口里的意思,不可置信地抬眸望向隐渊,惊讶地道:“少主的意思是……”
隐渊的意思是她只需要在成亲那一日出现,按照两大家族达成的婚约嫁给他,而后她想要如何都可以,他不会管她?
隐渊不疾不徐地道:“如你所想。”
玉微心中的迟疑更甚。
似是看懂了玉微的犹疑,隐渊言简意赅地解释道:“我向来习惯了独来独往,不喜聒噪黏人的女子。”
玉微隔着朦胧的薄烟看向隐渊,此刻,不止他的眼眸蒙上了一层薄雾,连他的面容也遮掩在薄薄的雾色之下,疏离而又清冷。
她彻底明白了隐渊的意思,隐氏一族少夫人的位置不可能一直为空,便是隐渊自己愿意,隐氏一族的族人也断断不会同意。
但隐渊自己却是不想娶妻,更不喜欢有女子黏着他,这个时候,娶了她便相当于有人占了少夫人的位置,既不会有族人再催他成亲,也不会有妻子绊住他的脚步,因为她根本不会留在他身边。
只是……
“我若是成亲之后离开了,往后隐氏一族中人发现少夫人并不在族中怎么办?”
隐渊搁下茶盏,清冷的眉眼微敛,道:“隐氏少夫人体弱,常年在院中静养,不宜见客。”
闻言,玉微莞尔一笑:“少主都已经将一切安排妥当,言卿若是还不配合,倒是显得言卿不识趣了。”
委托者逃婚后,玉家的确是对外宣称委托者体弱,需要多多修养,谢绝了一切客人,她介时嫁去隐氏一族,需要继续静养倒也不足为奇。
隐渊不置可否地道:“玉小姐可以拒绝。”
圆桌的玉瓶里插着一束梨花,梨花是雪一般的白色,盛开在它本不应该出现的季节,冷艳似高山白雪,在拂过的风里微微地摇曳着。
玉微抬手接住吹落的一瓣雪色梨花,花瓣上还沾有微微的润意,仿佛刚被细雨洗过,透彻素雅,她把花瓣紧握在掌心,幽幽地道:“言卿若是拒绝,少主可还会帮言卿护住玉家。”
隐渊看着梨花的疏影斑驳在玉微指尖,轻笑道:“自是不会。”
玉微捻起手心的梨花,夹在指尖反复观赏:“既是如此,言卿自然不会不识趣,更不会敬酒不吃吃罚酒。”
隐渊直接道出他所图为何,她倒是更放心与他交易,倘若她开口求他帮她,他随口便答应了,她倒是会怀疑,毕竟隐渊虽不是锱铢必较之人,但到底他是隐氏一族少主,并非是助人为乐的善人。
玉微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何必不把所有的事情一起谈了。
隐渊淡声道:“请讲。”
玉微正欲开口,眼角余光里出现的一抹灰色身影却是令她暂时住了口。
蔺筝绕过小道,径直往凉亭而来。
及至凉亭,看见隐渊身边是玉微时,蔺筝眼里浮现一抹惊讶,旋即便收敛了讶异之色,躬身行礼:“主子,玉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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