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时,陆地已不见人影,我的座位上静静地放着他的纸笔,像对我们之间关系无声的审判。
我展开纸,上面是一幅简笔画,画里一女孩的侧影,齐肩发连衣裙,低头看书,眉眼清淡,笑容却像晕开的胭脂水粉,旖旎了整个画面。
画下一行小字,写着:相见时难别亦难。
我的心像一块吸满了悲伤的海绵,沉得喘不过气来。可又渐渐地,从一片混沌的悲伤中生出星星点点的欢喜。
脑海里一帧一帧回放着关于陆地的每个画面。
第一次见面,他说不如叫你月昔吧,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在我朋友圈下留言你放心,和我一起加班,说不然他不放心;他调走我,却说是因为喜欢我,他害怕开始一段关系,却说愿意为了我试一试;迷醉的车厢,那个小心翼翼又暗流涌动的吻;起风的寒夜,那个坚决又克制的拥抱……
他笑起来眉眼如星,唇角有漂亮的弧线;他的声音像冬日的卡布基诺,温暖治愈;他专心看着我的时候,我会觉得天地万物都温柔轻盈。
他用‘’月夜‘’色号的钢笔,他的字很好看;他和我一样喜欢诗词,也爱三拍子的歌;他工作很投入,也讲究生活情趣;他聪明但不咄咄逼人,自信却又善解人意;他懂我的执着和执拗,矫情和痴情,幽默和沉默;他懂我说的,也懂我没说的。
无论他爱不爱我,能遇见这样的他是不是已是一桩幸事。
黄伟文在《落花流水》里写:水点蒸发变做白云,花瓣飘落下游生根,淡淡交会过各不留下印。这趟旅行若算开心,亦是无负这一生。
陆地,爱上你是件容易的事。可是现在,我要试着忘记你了。
转眼就到了圣诞节。我一个人去听金玟岐的演唱会。
一路上,圣诞树亮起五彩斑斓的灯,商场橱窗的显眼处摆放着各种漂亮的圣诞限量礼盒。剧院门口扮成圣诞老人的工作人员发给来演唱会的歌迷们一顶顶圣诞帽。不少人已经戴在了头上,举目望去红彤彤的一片,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一种轻飘飘的快乐。
我不再去思考为什么这么多人过一个洋节日过得这么声势浩大,也许只是跟此刻的我一样,需要找一个理由,让自己快乐。
喜欢上金玟岐并不是因为她最出名的那首《岁月神偷》,而是一首《13》。
不仅是因为我住在十三楼。这首歌的创作背景是,写在二月十三,情人节的前一天,献给差一点、但最终还是没能过上情人节的人们。
初听时正处于与林临暧昧无果的关系中的我,觉得歌词句句唱进心里,随即转发了歌曲链接到朋友圈。林临没有任何的反应,不知道他是没看到,还是装作没看到。不知道他是听不懂,还是装作听不懂。
而如今,我听到了这首歌的live,林临的坎已经过去,我却似乎陷入了彼时同样的处境。不禁苦笑命运的安排。
唱到“我们住在二月十三,两个人止步于喜欢,假设不相恋,是否就不相怨,宁愿你是完美的遗憾”时,我还是忍不住录了一段小视频,发到了朋友圈。
也许还是为了某人,但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因为对方没有回应而耿耿于怀。
演唱会结束,我一个人慢慢走回家。
刷了下朋友圈,果真陆地和当年的林临一样,悄无声息。
周围都是依偎的情侣或者其乐融融的一家人,衬得形单影只的我有些突兀,但我仍然告诉自己,这是一个不允许悲伤的夜晚。就像金玟岐《娱乐》里唱的,“时下的氛围,不流行贩卖你的伤和眼泪,人人往前,没有谁肯掉队……”
我可以假装自己很快乐。戈培尔效应说,谎言重复一千次就会成为真理。
快走到家楼下时,我忽然见到了陆地。
他就那样站着,昏黄的路灯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疑心自己产生了幻觉,停在原地睁大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他也看见了我,几步上前,拿手在我眼前挥了挥,笑着说:“看什么呢!是我,圣诞老人给你送礼物来啦!圣诞快乐!”
我像失去思考能力般,愣愣地接过他递过来的黑色四方礼盒,礼盒上金色丝带系成的蝴蝶结似乎在编织一个美梦。
陆地,见到你我很高兴。但是,我真的不想再一次,做一个虚妄的美梦。
我不想再一次,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梦醒独自凭栏,空念流水落花春去也。
我顺了顺气,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和表情,“陆地,谢谢你。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太不好意思了。你看我什么都没有给你准备,回头补上。也祝你圣诞快乐!那我……先上楼了,再见!”
如果能给这个场景加一段背景乐,我希望是那首令人心碎的《Almost Lover》。
Goodbye my almost lover 再见了,我无缘的爱人 Goodbye my hopeless dream 再见了,我无望的梦境 I'm trying not to think about you 我已尽力不再想你 Can't you just let me be 你可不可以让我静静
陆地眼里的笑意却越来越浓,他轻快地说:“好啊,一起上楼吧。”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悠悠开口,神态自若得像是在讲述早八点档里最无关痛痒的一条新闻。
他说:“我搬到1302了,你隔壁。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发朋友圈昭告天下了,哈哈。嗯,为了住进二月十四,我们先从住二月十三开始吧。邻居,请多多关照。”
52书库推荐浏览: 耳墨夕林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