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头一惊,抬手摸到她脸颊的湿痕,想撑起身看看,她却先一步放开了。
还含着泪水的杏眼朦胧哀怨,他低头去吻她眼角的泪,喃喃地说:“我知道,我错了。可你不出去,我会分心,也确实需要你在外头做为牵制,其实诱敌的还有你不是。你都不怕陷入危险,我是男人,更没有什么可怕的。”
她因他的吻睫毛轻颤,很快推开他站起来。
“哪去?”赵祁慎拉住她的手。
顾锦芙说:“出宫,外头还乱着。”
他却想到什么:“你要去黄理那儿?”
“他那儿是得去。”
他抿抿唇,吃味的表情就明明白写在脸上,手拉着她没放,说道:“因为我母亲提林珊的事儿?”
她抬头看他,他捏着她手又说:“付家诬陷岳父大人的事很快就能公布于天下,到时你就不是罪臣之女了,不会有林珊什么,我也从来没有想过娶林珊或是别人。”
“我知道。”
她很简单的说出来三个字让他呼吸微滞,这是同意嫁他的意思对吧。
在他眼中闪过喜色的时候,她却说:“可我现在更想当魏公公。”
“锦芙......”赵祁慎有些头疼,她还是在生气。
她婆婆就差没架把刀在他脖子上逼亲了。
“你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个皇后。”她凝视着他,眸光清明,冷静极了。
他一愣,猛然将她拽进怀里,心脏从未如此剧烈的跳动过,甚至让他连手都在颤抖。他想,他又被她感动了。
正是无声胜有声的时刻,她埋在他怀里轻声说:“刚刚认真瞅瞅,你现在这脸真是有碍瞻仰啊,以后一亲你准得回想起来,磕碜得慌。”
赵祁慎一腔火热的感动遇着冰水似的,被哗啦浇灭,绝望地想:这都是谁弄的,她还嫌他磕碜?!
敢情她喜欢他,是喜欢这皮囊吗?
顾锦芙是在他怨妇一样的目光中离开的,离开前红肿着唇,被他逼着睁眼亲了一通。翻上马背的时候摸摸唇,刺刺麻麻的,她眼眸一弯,扬鞭策马远去。
首辅与付敏之逼宫,被制服后都丢到内监重新开启的大牢里。郑元青面无表情将两人推进去,连带着奄奄一息的刘太后。
首辅怎么也没想到郑元青会反叛。成王败寇,他懂得,再愤怒也只是表现在面上,并没有出口咒骂。被戴上铁镣的付敏之几番要冲他动手,都被他面无表情推开。
付敏之冷笑:“你以为这样天子就会让你领戎衣卫之首?”
郑元青淡淡看他一眼说:“我从来没想过正使之位,天子自然也不会给我。”
这话无欲无求一般,付敏之朝地上呸一口,根本不相信。郑元青仍面表情的转身锁上门,把钥匙并给同来的欢喜,由欢喜接掌余下来的事情。
赵祁慎那头自然也闲不下来,因为眼眶青淤,上朝的时候只能架了个屏风在身前,一众宫人随侍都不敢抬眼。
前边有顾锦芙出宫让戎衣卫挨家大臣的敲门,昨日跟着首辅搞罢朝的官员都乖乖再上朝,当然有那么一两个刺头不肯的,顾锦芙只让戎衣卫一通打过后绑了丢到金銮殿上。
震慑和安抚工作都完毕,她匆忙去了黄理家。
昨日望着手腕出神的黄理早早就起来到书房,她到的时候,他正左手执笔,桌上已经有不少难辩字形的纸张。
黄理见到她站在门口,搁下笔要与她见礼。她心中感慨万千,也万不敢受这礼,一抬手托住他说:“黄主事为何不多歇歇。”
“睡了一夜,歇够了,这就起来练字。”黄理微微地笑,问道,“魏公公前来,是不是有陛下的什么旨意。”
他语气轻松,但她看到他眼里的黯然。
以为她是来宣旨罢官的?
她没说话,走到桌前,把那几张写着字的纸抄到手里,然后都叠起来说:“并没有什么旨意,身为朋友来探病。字可以慢慢练,现在黄主事还是以养伤为主。”
她说着把纸都塞到袖子里,转身要离开。
黄理若有所思,似乎是明白什么,跟了两步说:“谢谢魏公公不嫌弃黄某,愿与黄某结交,但朝廷对官员任职有律法,不得残缺是最基本的。魏公公不必为我去跟陛下说情,反倒让你与陛下都为难。”
顾锦芙就在门槛前转身,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肩头,和她神色一样柔和。她说:“我不是以朋友的身份去为你说情,而是替天下含冤者说情。”
他心神一震,再眨眼的时候酸胀难忍,眼前是她背对着他挥手说再见的身影。这个带着凉意的秋日早晨,几十年之后在他记忆里都不曾褪色。
顾锦芙再回到宫里的时候,赵祁慎还在朝会上,许志辉和卓宏在宫中四处奔跑揪出宫中三军里的余党,她望着匆匆从身边的侍卫,一抬脚往景阳宫去。
早有人给在宫外就给她禀过首辅曾策反穆王世子一事,但穆王世子并未答应,被首辅软禁。首辅被俘,穆王世子这头才算解了危机。
她信步走到庭院中,想到什么,脚步一转却往离门口不远的柏树下去,吩咐身边的侍卫去请邵轩。
穆王世子听闻魏公公找自己的谋士,与他淡淡相视,说:“去吧,莫让公公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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