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闻言神色一凛,良久他叹息一声:“惠如,我们间虽然有缘无份,但当年你还是扶持我坐到这位置上,我岂能不知好歹。而且,我哪里还有退路,一退就是粉身碎骨。当初你执意要选建兴王府,我还劝过,同意之后就没退路,还好肃王死了东西也毁了。不过是如今的天子比我们想的更有作为罢了,你莫要太过担心。”
他一番肺腑之言让刘太后动容,凌厉的眼神变得柔和:“哀家只是被近来的事闹得头疼,你也莫往心里去。”
首辅起身告退,在他远去后,刘太后柔和的目光再度恢复冷漠。
多年在深宫,早磨灭她心中所有的情谊。首辅到现在也不知道皇后肚子是假的,知道的李望和秀琴都死了,李望让戎衣卫灭口,自然也不可能说清情况。所以如今只有天子那边知道皇后肚子有假。
她刚才那番话,是给首辅做心理建树,哪怕天子说出真相,也让他当成是挑拨离间。
她已经没有孙儿,不能再失去首辅这个助力!
刘太后闭上眼,突然对这种算计重重的日子感到疲惫。可是再累,她也不能退,退了就和首辅说的一样,粉身碎骨!
散朝后,赵祁慎还特意宣了穆王世子到跟前,两人就坐在西配殿下棋。
顾锦芙立在一边伺候两人茶水,时不时会偷偷打量几眼这位沉稳的穆王世子,发现他是真的性情温和,即便对递茶的小宫女都会笑。
说起东边情况,他总是先忧虑民生,后来不知怎么说到百姓耕种上头,他居然连每一季农作的过程都知道得详细。能感觉到他对田园生活有一种向往,这样一个世子爷看起来倒有些与世无争的恰淡。
顾锦芙摸到了他几分品性,撇去穆王刺杀一事,对穆王世子印象还算不错。
而且她也知道穆王府里如今两兄弟有纷争,身为嫡子就那么被送进京来做质子,想想又觉得他有些可怜。
“陛下这棋臣破不了,臣认输。”穆王世子朝天子拱手,甘败下风。赵祁慎看着交错的黑白二子,把手里的棋里宽一声就丢回篓子里:“不见得真败。”
穆王世子笑道:“败了就败了,再拖也回天乏术。”
他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越发柔和,让人看着便觉得亲近。
赵祁慎察觉到背后的人正盯堂兄一劲儿的瞅呢,坐直身子喊了声:“魏锦,去吩咐司膳房中午加几个菜,朕为堂兄洗尘。”
顾锦芙在他身边那么多年,一听语气就能敏感察觉他的情绪,他声线略微的高,明显是不太高兴。
她应一声,退出去,心里嘀咕着:又怎么惹他了,显然是要支开她。
难道还有什么不能让她听的?
顾锦芙抿抿唇,准备去司膳房跑腿。站在庑廊下,突然一阵风吹来,凉得她缩了缩脖子,余光扫到庑廊下那个穿细布袍子的青年。
这人一直都跟在穆王世子身边的,谋士吗......她眸光微闪,走上前朝那人一拱手:“不知这位如何称呼。”
那人似乎是被她吓了一跳,抬头的时候还往后退了一步,见到她在跟前,那双闪过惊色的眼眸当即就垂下:“小的姓邵。”
“邵先生?”她饶有趣味地看他,觉得他反应有点好玩。
她有那么吓人?
“小的不敢担先生二字,小的单名一个轩字,您直唤小的名字便可。”
他垂着头,似乎是不敢与她对视,有几分窘迫的样子。
邵轩......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就是和他似乎不太相配,可能是因为他的肤色和眼角那道疤。
她就盯着人打量,也起了玩闹的心,笑道:“你为什么不敢抬头,难道是与他人一样,看不起我们这些公公?”
邵轩忙又退一步,这一退直接就撞到了墙和窗柩,疼得他哼出声,狼狈地弯着腰。
她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忙问:“你没事吧。”
邵轩见她上前再度站得笔直,倒是抬起头了,表情有些尴尬:“公公恕罪,小的嘴笨,不太会说话,怕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让公公觉得小的无礼,并没有别的意思。”
他这样倒还真是呆头呆脑的,顾锦芙就笑了,也不好再逗别人。到底是穆王世子的人,她闹着玩也该有个度,摆摆手就准备离开。
但在转身的时候脚步却一顿,杏眸眯起,眼中精光闪闪。
他嘴笨?
欢喜说过这人在穆王世子跟前谈吐颇有文采,一听就是谋士的人物,在她跟前却是这种作态。
她突然就转身,险些就要撞到站回原位的邵轩,是邵轩反应快退后才免于两人的接触。
就这么一个动作顾锦芙就不觉得这人呆笨了。
这反应速度......习武不假。
所以刚才他都是在装模作样。
她还想逗人玩呢,结果是被人耍了。顾锦芙眯着眼笑:“忘记问你了,世子爷有什么忌口的吗?”
说话间,她直盯着他双眼看。邵轩微垂眸不敢与她对视般,轻声回话:“世子不能吃鱼虾,其它的都没有忌讳。”
他瞳孔是比一般人深的颜色,即便是半垂着亦有种深邃叫人迷失的错觉。她有一会没吭声,邵轩在这个时候抬头看她,她就正好撞入他的眼晴里,在这一瞬她莫名觉得有种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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