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后嚣张的气焰就在她这一声中被掐灭了,站在那处浑身都在颤抖。
赵祁慎继续吃着早膳,连筷子都没停一下。
天子傲慢,刘太后心中是怒火是被羞辱的难堪,可到了这个境地她还能怎么办。
刘太后颤抖着,身子一点一点矮了下去,跪倒在地冰凉的地砖上:“皇上,哀家今日来,只求皇上能给刘氏一门活路。成王败寇,哀家认了,杀人也不过点头地,你若没有哀家,今日你也不能坐在这皇位上。”
大殿里突然就响起叮一声清吟,是赵祁慎手中的银箸敲在瓷碗上。
顾锦芙扫了一眼,见他已经再继续用饭。
刘太后跪在那里许久,地砖的凉意一直渗透到她肌肤上,再蔓延至全身,连一颗心都是冷的。这种折辱叫人无地自容,她死死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站起来拂袖离去。
寂静的大殿里,折磨着人尊严的屈辱中,她感官似乎就变得极敏锐,甚至脑海里能描补出天子眼中对自己的不屑。
终于,她又听到天子那头有动静。
赵祁慎搁下了碗,抓起帕子抹抹嘴角说:“太后真以为,没有你,朕就坐不上这个位置吗?”
刘太后心头一紧,仓皇抬头。面纱模糊了天子面容的轮廓,但他锐利的眸光能穿透一切,像刀子一样剜在她身上。
她哆嗦了一下,为天子那意有所指的话心中慌乱。
刘太后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
赵祁慎此时站起身往外走,明黄的龙袍飘过太后眼前,让她抬手想去抓住。赵祁慎却快一步越过她:“别脏了朕的衣裳,而且你要跪的人也不是朕。”
不是他......刘太后闭上眼,终于歇斯底里地悲哭出声。
顾锦芙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在刘太后惨痛的哭声中轻声说:“陛下这就要上朝了,您有空哭,还不如早做行动。”
说罢,跟上赵祁慎往金銮殿去。
老王妃是个喜欢摆弄花木的性子,每天一早总会亲自给爱花爱草浇水修枝,风雨不变。
今儿她也正摆弄最爱那盘松针,结果听到刘太后前来的唱到声。
她站在庭院里,见到戴着帷帽的刘太后,身边一个宫人都没有,身后跟着的都是从王府进京的戎衣卫。
她手一顿,没有像往前那样行礼,而是看着刘太后一步步走到身前,跪倒。
她甚至没有惊讶,而是微微一笑,面容如常的温柔:“您这是做什么。”
刘太后手指甲都掐到肉里,老王妃进宫时怎么给她的折辱,如今都还在自己身上。她再也强势不起来,见天子时的傲骨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支撑不起她的尊严。
“大嫂,我来给你赔礼。”
老王妃叹息一声,说道:“这个礼,你赔不了。王爷不在了,但当年王爷在你们夫妻手里受的难,我虽只是耳闻却替王爷记着呢,一天都不敢忘。”
刘太后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是整片空白,恍惚中她连跪直的力气都没有。那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身影在眼前渐渐消失,耳边隐约是一句:“当年你让王爷安然离京了,就应该想到今天的结局。”
“——不!”她厉声尖叫,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一样要去抓住那转身离开的背影。
戎衣卫已经及时拽住她,伤口上的药在此时也失去了阵痛的效用,她痛得十指弯曲,恨不得把疼痛的那块肉抓掉。
戎衣卫却死死按住她的胳膊,她只能拼命扭动和嘶哑尖叫,直至被活活痛到昏厥。
金銮殿上,赵祁慎当朝提出顾锦芙昨日说的赋税提案,遭到首辅为头的极力反驳。
赵祁慎也不着急,暂且搁置,再又说道:“朕既承大典,该为亡父追封,该为母亲大人正封号。”
追封已故的建兴王?!
都已经是王爵了,再追封下去,那只有......帝!
首辅一个激灵,当即失态高声道:“陛下,您此举有违人伦!您是过继到太后娘娘名下,如今就是只能尊娘娘为母,您追封建兴王,不是乱了这间的关系!”
礼部尚书也被这个提案吓得跪倒在地:“陛下,您已告太|祖,入了皇考,追封不得!”
满朝文武跪倒三分二,赵祁慎冷冷看着,嗤笑道:“自古没有子不认父母的事,朕就是建兴王的儿子,即便过继那也改变了不血脉。大行皇帝无后,本就应该由先帝血脉继大典。”
“刘太后与你首辅揽权,意图控制朝局,控制我赵家江山,才硬凑出一个什么嫡支不可断,叫朕过继到刘太后名下!但我建兴王府就是先帝血脉,朕的父亲还是先帝长子,祖宗规矩摆在那里,立嫡立长,岂容你们这些佞臣在我赵家规矩前撒野!”
一句佞臣让首辅气得摇摇欲坠,大瞪的眼里都是血丝。
天子今日是疯了吗?
“臣不敢背这污名!”首辅仰头高喊。
赵祁慎却是站了起来:“那你就仔细想清楚朕刚才所说的每一个字!”一拂袖留下满朝文武离开。
首辅跪在地上,浑身冰凉,下刻撑着膝盖站起来,踉跄着往外走。
——太后!他得去见太后,天子发疯了!
付敏之也被吓得不清,跟着一块儿跑出去,扶着首辅结伴往慈宁宫去。其余的大臣爬起来,面面相觑,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色,唯独还站着的次辅微微一笑,好整以暇地理理官袍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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