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叫你师姐,”公孙靖说,“定是平日里与你交好的师弟吧。”
“谁?”
“你交好的师弟有几个,你自己想想。”
百里英扶额,“嗳,真想不起来了。”
公孙靖沉默半晌,问她,“阿英,你知道,祖千秋为什么要苦苦去寻孙大宝他娘的转世吗?”
“情之所钟,不能自已呗。”
“阿英,对有的人来说,死亡不是永久告别,忘记才是。人的死亡不过是灵魂载体的消逝,真正的死亡是忘记。”
真正的死亡……是忘记。百里英被震惊到了。
公孙靖负着手,站在窗前仰头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他说,死亡虽然带给人伤痛,但所有伤过的心、流过的泪不是无用的,那些思念和痛苦,至少还让人没有忘却。这些记忆就是生命,就是存在,这多少能给活着的人一点慰藉。只要他还想着她,她就还存在着。只要她还在他心底,就不是真正的告别。
百里英沉默了。印象里,她很少听公孙靖谈论这些,如此真切,如此深情,如此伤感。她觉得,公孙靖可以是温情的,温和的,温柔的,但不应该像现在这样,沉沦在一种陌生的情感里。
“师兄……”百里英欲言又止。
“怎么了?”公孙靖回头,背着窗子,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你今天怎么怪怪的?”百里英说。
“你别见怪。”公孙靖说,“今天听到祖千秋父子的事情,心里感触颇多,一时间心绪如潮涌。”
“怎么会见怪呢,师兄。”百里英真诚的道,“难得你跟我说这么多推心置腹的话,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以前,虽然你也跟我亲近,可老觉得隔着点什么。这次重逢,我觉得你好像不一样了。我喜欢这种变化。”
公孙靖难得的笑了,指着凳子,“坐,我们来谈谈接下来的计划。”
百里英坐下,问他,“你是不是跟孙家主一起拿了主意?”
“对。”公孙靖点头,“我们计划集合巴蜀几大世家之力,在阴阳岭围截婴灵,将他就地正法。”
“阴阳岭?”
“对。阴阳岭。”
阴阳岭又叫阴阳界,位于西岭雪山,呈南北走向,横卧在大雪塘东侧。这里是两种完全不同气候的分水岭。若从高空俯视,就会发现山岭一边是蓝天白云、太阳高照,另一边则是冰雪覆盖、银装素裹,酷似阴阳太极的构图,故为阴阳岭。
很久以前,阴阳岭本不叫阴阳岭,而是叫龙脊岭。后来,这里发生过一次规模较大的战役,死了很多士兵,商旅行人从岭上走过的时候,常听到打斗声、叫骂声和哭泣声,惊吓之下,经常有人从岭上失足掉落下去,丢了性命。时间长了,岭上死的人越来越多,各种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了就多了起来。有人说,阴阳岭原本是幽冥地府,左边是阳,右边是阴,每到月圆之日,地府之门就会打开,那些怨灵就会从阴气十足的冰雪世界里窜出来,四处作恶,找人索命。
阴阳岭地形特殊,形成了一个特殊的聚阴场。这样神奇的大自然手笔,带来的后果却是灾难性的,它几乎无时无刻都在聚集着天地间的阴性气场,而且根本不受限制于这个岭,方圆千里的怨灵都容易受到这里的吸引,聚拢而来。阴阳岭聚阴阵可以从风水方面来解释,也可以理解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尽管山岭上植被茂盛、物产丰富,但当地围绕着这里几个村子的村民,也从来不敢靠近某些禁区的区域。就算大白天也不会,因为靠近了就只有一个结果——有去无回。当地人吓唬不听话的孩子,就喜欢说:“再不听话就把你送到阴阳道上去!”
阴阳道就是唯一通向阴阳岭的那条山路,路横卧在山岭上,联通南北。不到万不得已,一般的商旅脚夫宁愿多绕个十天半个月的路,也不愿意走这条索命阴阳道。
百里英曾听麻仙翁说起过,自古以来,正邪两派的修士围绕阴阳岭做过许多斗争。邪派的修士要借助阴阳岭的聚阴阵人为制造可供人类驱使、力量强大的怨灵,正派的修士则想尽一切办法制止这种行径。漫长的岁月里,正邪两派的修士曾经无数次在阴阳岭上交锋,双方的力量此消彼长。
最近这几十年里,正派的势力占了上风。几位前辈高人在阴阳岭上布阵,限制其中的阴气无限制的聚集,也限制其中的怨灵,暂时取得了一种平衡状态。面对磅礴的自然之力,人如蝼蚁,力量十分有限,所以这种气场只能控制,而不能彻底解决。这次声势浩大的布阵,作为五老峰年轻一辈弟子中的佼佼者,百里英、公孙靖、赵千忍都参与了这次行动,当是一种历练。当年的阴阳岭布阵,也算是百里英短暂生命里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了许多刻骨铭心的记忆。
百里英曾经问麻仙翁,这么后患无穷的地方,就不能想个办法一锅端了吗,永绝后患。麻仙翁当时赏了她一个爆栗,说,阴阳岭上聚集的多半都是不得轮回的怨灵,如果失去了这个安身之地、庇佑之所,难道要他们都飘到山下去为祸一方吗?你想方圆百里都变成无人区吗?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阴阳岭对普通人来说是灾祸之地,对怨灵们来说则是可供栖身的福地。也正因为了有了这个福地,山下人们的生活才少了些灾祸、多了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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