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早有预谋。”纪纫秋冷笑一声,竟不知道纪家有这么大的能耐,要旁人费尽心思地搞垮它。
“你是说有人故意针对你们?”孔漾轻皱眉道。
“是的。这样看来,之前章成染上赌瘾偷钱被董长生发现的事也很可疑。”
纪嘉许身子震了震,“如果一开始就是有人买通了他,让他杀害咱爹,陷害我,这样的可能听起来似乎更可信。”
“是的。”纪纫秋面露冷漠,“就是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到时就知道了。”孔漾轻接话道,又突然意识到不对,忙改口,“不管他们想干什么,都不能让他们得逞。”
“恐怕结局不是我们能改变的了。”纪纫秋轻轻叹了口气。
纪纫秋的猜想是对的,对手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时间。染料事件很快全城皆知,所有拿货的商人和顾客纷纷表示要退货,不仅如此,还要他们赔偿精神损失,医疗费用,如果到时身体出现什么异常,还要再找他们。工人们也要求结清薪资,连府里的部分下人也提出了离府。
虽然裴景平请来了上海的化学专家力证他们的染料不能分解出芳香胺,对人体无害。但是社会舆论已经造成,他们只会觉得这是他们出事后的狡辩之词。纪嘉许抗争了十日之久,在杭城、上海各个报社登报澄清,又在工厂门口搭了个台子每日演讲,但要退货的人只增不减,工人们还是不肯上工。
又是忙碌了一日,纪嘉许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纪府,就见纪纫秋站在门口等他。“二哥,忙了一天了,来,到我院里吃点东西。”
纪纫秋准备了一壶酒,几样小菜,和纪嘉许话起了家常。
“二哥,你对爹印象最深的时候是哪一次?”
纪嘉许抿了一口酒,回忆道:“我记得是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惹爹生气,他让我滚出去,我就真的出去了,爹气的要死,又不好意思叫我别走。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看我出去玩土,去掏鸟窝,玩到很晚才回家,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晓得。”
纪纫秋又给他倒了一杯酒,也陷入了沉思,“爹对我一向都很温柔,我以为他脾气就是如此。直到我去了女子师范,看别人打扮前门,很博人眼球,想效仿一二,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爹生气。他告诉我,每个人的人格都不一致,想赢得他人尊重,需自主自强,保持独立的人格,不可盲目效仿。那一天我都没用膳,尽在想爹的这番话。”
两人一人一句地回忆着幼年时期,说到高兴处,两人相视而笑;说到悲伤处,两人皆沉默不语。屋内的灯,一直亮到亥时。
☆、破产
纪嘉许因为前一晚喝多了,第二天一直睡到巳时才醒。早膳没顾得上用,纪嘉许就要往府外跑,被纪二太太一把抓住了。
“干什么?娘!我还有事呢。”纪嘉许无奈地说道。
“有什么事早膳还不是要吃。再说了,阿秋说了,今天的事她去办,你不用去了。留在府里好好休息,看你这黑眼圈,几天都没睡好吧。”
纪嘉许闻言僵住了身子,他瞪大了双眼,“你说阿秋出去了?要命了这是!”
看着纪嘉许风风火火跑出去的样子,纪二太太一脸无辜,纪纫秋这出去是见老虎么,看把承允下的。
纪纫秋没有去碰什么洪水猛兽,她只是轻飘飘地宣布纪云丝厂破产清算了。纪嘉许赶到工厂时,就见到清算师在工厂内走走停停,一大片的工人站在不远处虎视眈眈。
他走上前一把拉过纪纫秋,“纪纫秋!你疯啦!”
纪纫秋露出昔日温婉的笑容,“二哥,别撑了。你心里也知道,撑不下去了。何必要勉强自己呢?”
纪嘉许闭上眼深呼吸一会儿,慢慢开口,“那这件事应该也是我来做,而不是你。你现在应该在家照顾大妈。”
“二哥,我不想让你背负没有守住家业的骂名。“
“谁爱说让他说去!都活得这么累了,还在乎那些虚名。”纪嘉许仿似一下子想通了,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他又说道:“算了,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无用。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处理。”
纪纫秋听话地回府了,此后再也没有去过工厂,听纪嘉许说工厂清算出来的资产,包括拍卖设备、地皮才勉强偿还了大部分债务,而买了他们整个工厂固定资产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几个洋商人。他们很快整顿开业,请的还是原来纪云的工人。纪二太太只气得鼻孔冒烟,直骂那些人是泼皮赖子。
可是骂得再狠他们也听不见,生活还是得继续。好在纪大太太的气色愈发地好了,口鼻也变得正常了,纪纫秋于是更尽心地帮助她康健。
只是日子也难过起来,眼看着府里只出不进已经许久,纪嘉许整日搬个小板凳在石板路步行街替人画画,只是观望的人居多,真正求画的人少。孔漾轻看着他日晒雨淋几日都难有收入,于心不忍,找吴延庆求了个情,把他调到已经更名为城西公安分局的城西警署做了一名巡警。
纪嘉许老大不自在,升长了脖子嚷嚷,“我是艺术家,你让我整天上街抓地痞流氓?”
孔漾轻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巡警月薪10圆,比你在大街上晒太阳还没有一分钱好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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