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坐在床上,打开书,看的津津有味。
周小荻捏着帘子看着她。
被子被蹬到了床脚,姚春桃的肚子暴露在空气里,鼓鼓的一团更是显得她四肢干瘦,像是她整个人的生命都被它所攫取了。
她的命运何尝不是被它攫取了?
周小荻走过来坐在床边,伸手将窗口的塑料帘子扒开点缝:“别在光线不好的地方看书,对眼睛不好。”
姚春桃抬头,眼睛亮晶晶的:“我知道的周姐姐。”
周小荻点点头,坐过去抱着她,问:“书好看吗?”
“好看。”
她黄的发瘦的手捏着干燥苍白的纸张,问:“周姐姐,你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学吗?”
待在家里虽然有书看,可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憋得都快发慌了。
周小荻沉默了会儿,见她不说话,姚春桃低下脑袋又去翻书。
过了还一会儿,周小荻说:“过段时间,等事情忙完了就行了。”
“那要多久?”
周小荻也不知道需要多久,更何况她觉得让姚春桃在这里继续读书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学生们的恶意一向直白而尖锐,那些不过心不过脑的话会像刀子一样血淋淋的插在她们身上。
周小荻经历过,自然知道那得多难受。
她并不希望姚春桃同她一样,重蹈覆辙。
周小荻握着姚春桃有些凉意的手,思索了许久,才小心的问道:“春桃,你还记得那些人么?”
“哪些?”
周小荻斟酌了话语:“就是,对你做过不好事情的人?”
姚春桃想了会儿,放下手里的书,问:“是脱我衣服,还弄疼我的人么?”
周小荻不知怎么接话,只能嗯了一声。
姚春桃慢慢回想:“记得的,他们有前面郭乐的爸爸、张蔓蔓的伯伯……还有一些人,我在村子里见过,但是记不得名字。”
周小荻一边听,心脏压得沉甸甸的疼:“能告诉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么?”
“好像是去年。爸爸妈妈都去广州打工了,家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爸爸妈妈给的钱很少,他们有天晚上来找我,说给我钱和我做一个游戏。”
周小荻咬紧牙肉,问:“然后呢?”
姚春桃:“他们叫我脱衣服,可我知道女孩子在陌生的男人面前脱衣服是不对的。可他们说不要紧的,这里没有外人,他们只是想和我玩游戏。我想走,可他们把门堵着了,他们说要是我不按他们说的办,就告诉我妈说我在家里调皮。周姐姐,你知道的,爸爸妈妈欠这么多钱,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他们叫我脱就脱了,然后他们让我躺在床上,说这个游戏要在床上玩。可他们也脱了衣服。我觉得不对劲要走,他们又在我枕头下面塞钱,说完事之后让我去买一些好看的衣服来穿。”
周小荻紧紧抱着她,怀里瘦小的身子又凉又轻。
“我想着有了这些钱,爸爸妈妈就可以少给我打些钱,就能更早还清欠的钱,我们一家也能早点团聚了。”
周小荻闭上眼,脸颊划过泪,滴到姚春桃的脸上,汇入她的唇中。
姚春桃舔了舔嘴皮,尝到了涩味,扭头给周小荻擦脸:“周姐姐,你怎么哭了?”
周小荻将脸埋在她背后,说:“没事,周姐姐过来有些水土不服,身体不太舒服。春桃,你们学校上过生理课吗?”
姚春桃摇摇头:“没有,我们这里初中才刚刚上英语课呢。”
于是直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她甚至以为自己是病了,肚子才会那么大。等到病好了,那突兀可怕的肚子自然就会“消肿”。
她大概能想着那些表面上看上去和善的男人,在私底下到底用了什么样肮脏的手段拖着这个女孩下了泥潭。
姚春桃想到那些不好的记忆,也有些不开心:“他们总是弄疼我,我哭了说不要了,他们还是继续。周姐姐,他们好重,还喜欢压在我身上,还……”
周小荻听不下去了,再听一秒她就要疯,就要崩溃。
她捂着姚春桃的嘴,问她:“春桃,你想吃什么零食,我给你去买。”
村子里最近的小卖部离这里大概还有两公里路,姚春桃怕她找不到,于是跳下床穿上自己的拖鞋:“周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
刚走出门,她拉着周小荻,步子一顿,抬起头说:“周姐姐,我忘了,我妈不让我出门,她说我这个样子丑。”
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怀了另一个孩子,不管在哪里,都是个另类。
周小荻也能想象村里人异样的眼光和指指点点,于是将她送回屋子里说:“那我自己去,你就在屋子里等着,你要吃什么?”
姚春桃想了想,舔了舔唇:“想吃旺旺雪饼。”
量多又便宜的零食,她懂事的让人心疼。
刚刚这里才下了雨,路更难走了,一片泥泞,脚陷在泥地里更难拔/出来。周小荻顺着来时揪着的那根竹子慢慢爬下土坡,然后按着姚春桃指的那个方向走去。
身边都是同姚春桃家差不多的房子,家境好一些的安了铝合金窗子,家境稍差一些的同春桃家一样,也是用的塑料袋将窗户那个大口给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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