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凑近了,它们的边界线倒是你勾我绕像长了毛一样模糊。
真话假话也是如此。
大体的框架看上去真真切切,堆叠起来的、填充起来的东西却一眼瞄过去就假的很。
所以你能骗过生硬冰冷的机器,却你不能骗过和你朝夕相处洞悉你表情细微变化的人。
周小荻看出余杨对她撒谎了,这件事像一根鱼刺一样梗在她的喉咙里,咳不出来也吞不下去。
周小荻并不是一个擅长隐藏自己情绪的人,她皱着眉虽然站在余杨身边,可脊背却紧紧的绷着,好像在防御着什么。
余杨与她十指交握,她的手指根根冰凉,掌心冒着湿汗,他想了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相爱的人之间要坦诚,不论好的、坏的都要摊开了说个明白才行。可余杨觉得有些事情没必要说。
说了只会让周小荻对他产生隔阂,既然如此那何必要说呢?
春桃的案子得了进展,那些隐藏在阴湿黑色泥土下的线索慢慢被抽丝剥茧出来。郭建军前后证词不一加之测谎仪和宋慈航一遍一遍的询问,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证词像决了堤的洪水一样哄隆隆的涌了出来。
——“对于强/奸春桃的指正,你有什么话没说?”
“没有。”郭建军的精气神已经去了,摊在那也不敢再和警察叫嚣。
在村里他一向蛮横惯了,以为只要自己声音够大、脾气够暴躁就能如愿以偿得到自己想要的。
可司法不是,那是一柄悬在举头三尺的钢刀,它也许不能即刻落下来,惩罚作恶多端的人,可它却一直悬在上头,也一直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继而对他们一招毙命。
宋慈航接着问:“你们为什么会选择春桃。”
郭建军闭着眼,脸色苍白,扯动嘴角:“最好弄。”
宋慈航记着笔录的手停了一下。
“像她这样,爹妈都在外面打工一个人留守在家的,肯定没有人护着她,出什么事了也没人能帮她,所以最好下手。”
宋慈航听着,紧紧咬着后槽牙,忍着怒意道:“她还才十一二岁,难道你自己没有孩子么?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要是你的女儿发生了这些……”
郭建军抬起眼皮子:“我没姑娘,我只有一个儿子。”
宋慈航恨不得扇他一巴掌。
可郭建军闭眼了,他说:“要抓你们就抓呗,反正我人就烂命一条,赔钱你们是别想了,我都坐牢了也别想我给那破鞋给钱!我还要把钱留给我儿子读书呢,他可是我家的希望!”
合着自己的儿子是心里的一块宝贝疙瘩,别人的女儿就是可以随便作践的?
宋慈航一甩笔,巴掌从桌子上方扬了过去。
————
春桃坐在红木长椅子上,手里端着一塑料杯白开水,姚妈坐在她身边,瘦的一张皮包着,表情很麻木,眼睛却很亮,好像就撑着一口气儿坐在这,等这口气咽下去了人也可以直接往后倒了。
春桃抿了口水,看见周小荻上了楼,立马跑过去抱着她:“周姐姐,你去哪了?”
周小荻蹲下,把她抱起来,摸了摸她脑袋:“没去哪,在这呆着累不累,无不无聊?”
春桃摇摇脑袋:“这里可好了,还有风扇吹呢。”
周小荻摸着她的脑袋,不说话。
姚妈走过来,一双期待、黄的浑浊的眼睛盯着周小荻,卡着自己手掌问:“怎么样?”
周小荻:“他们认了。”
像等这句话等了一辈子一样,姚妈听了落了泪又扯开嘴皮子笑,可也没个笑的意思,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她捂着自己的眼睛,昂起脑袋哭嚎一声:“苍天有眼。”
情绪的大悲大喜,她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就要一头往地上栽去,却被余杨扶着。
周小荻放下春桃,和余杨将她扶到椅子边,春桃抿着嘴给妈妈倒了杯水,蹲在她身边喊着:“妈妈妈妈。”
生怕她的妈妈又要离她而去。
周小荻走过去说:“郭建军、张田文都认了,不是春桃的错,是他们自己做的孽。”
姚妈招了招手,春桃走过去被她牢牢抱着。
母亲的怀抱要比想象中的要瘦、要不堪一击,却很温暖。
姚春桃的脸埋在妈妈的臂弯里,感到有些热而湿润的东西顺着自己的脸颊流到脖子里。
她伸手一抹,抬头看去,原来姚妈哭了。
她替姚妈抹泪:“妈妈别哭了。”
姚妈却哭的不停,这么多的委屈,她的女儿才这么小为什么要遭这么多的罪、受了这么苦。
要是这些苦痛十倍八倍的都报应在她身上多好。
可没有,什么都没变。
她求佛拜神,跪在佛像前一遍一遍的求着,可上天从未可怜过她,也未可怜过她可怜的孩子。
世间冰冷黑暗,神佛缄默不语,民众冷眼旁观。
哪里都是泥泞,哪里有路去渡他们?
周小荻看的难受,脚一拐偷偷从门口溜了出去。
余杨也跟着她出去,跟在她身后,喊了声:“周小荻。”
周小荻没理他,走到小卖部买了瓶矿泉水,刚要给钱,却被余杨抢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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