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妈这几天精神不错,笑的多了倒是将脸上的细纹抹了些去。她和周小荻说着余扬的趣事:
“我自己做了豆豉,炒了腊肉给他吃,他给脸的很,吃了好几碗,我骗他这豆豉是山羊拉的屎,他差点信了。”
周小荻没忍住,眼睛弯的像月牙问:“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那天你出去有事,我和他在家里吃饭。太逗了这小孩,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你不知道,他端着那碗,吃也不是,放也不是,眉毛都打了结。”
刚进小区,就有个孩子火急火燎的跑出去,差点把周小荻撞倒。
周小荻把他一把搀住,拍拍他膝盖上的灰:“跑慢点,小心摔着你。”
小孩抬头一看到她,眼睛水就滚下来了:“周姐姐。”
周小荻替他抹眼泪:“怎么了?”
“快叫救护车,余哥哥快不行了。”
周小荻觉得荒谬,荒唐的她想笑,“说什么呢,这种玩笑不要开,一点都不好笑。”
那个小孩忽然止不住大哭:“是真的,余哥哥正和我们打球,小区里有小孩子溺水了,他听到动静就跳下去……本来都是好好地,哪知道那个小孩子被他举上来的时候踹了他一脚……”
“余哥哥本来就快没力气了,被他踹下去又呛了水,等我们把他拉起来了,都快没心跳了……”
周小荻丢开他,往小区跑去。
在路上她脑袋空空,想怎么可能呢,是谁的恶作剧吧,余扬早上还和他有说有笑的,怎么可能说没就没呢。
还没走到,便看到池塘周围围了一圈人,没有余扬。
而她却看到那人圈的中央躺着一只胳膊。
水渍了一圈,细长的胳膊苍白的像纸一样,而在那没有生气的胳膊上贴着一张小猪佩奇的贴画。
周小荻眼泪立马就下来了,她捂着自己的嘴,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很想拉着一个人说,你看他胳膊上的画是不是很好笑?
这么幼稚的东西怎么会在余扬的胳膊上呢?
她走近,人群散了个缺口。
余扬就躺在那,衣服裤子都湿了,乌黑的头发了无生气的黏在脸上,他皮肤本来就白,现在更是苍白的没个看处。
周小荻走过去,拉着他的胳膊:“余杨?”
没人应。
“余杨。”声音渐渐沙哑了。
她捂住自己嘴,说:“怎么可能呢,一定是你在和我闹着玩。”
她跪在地上,将脸贴到他冰冷的胸口上。
空荡荡的,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余杨怎么会就这么去了呢?
怎么可能呢?
周小荻哭着求人拜托他们打电话叫救护车来,她掐着自己的手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给他做人工呼吸。
周小荻不断的挤压他的胸口,然后向他渡气。
没有用,空气从他的嘴里吹进去就像到了一个深渊,不知道流到哪去了。
周小荻不停的试,不停的试,直到救护车来了,她赶上去,跪着去求医生:“你看看,他没有死,他怎么可能死呢,我早上还和他好好地……”
医生的白大褂白的刺眼,他将余杨抬到担架上了救护车,对周小荻说:“我尽力。”
周小荻向来理智,很少胡搅蛮缠,可知一次她却死死的拉着医生的胳膊说:“不要说什么尽力不尽力的,你好好看看,余杨是不是和我闹着玩?你好好看看。”
她话才刚说完,那个替余杨检查的医生就说:“人已经断气有一会儿了,请节哀。”
节哀?
周小荻觉得自己听错了,一定是。
她出去才那么一小会儿,余杨怎么可能就没了呢?
怎么会呢?
他们还有那么多的事情没有做,也还有那么多的地方没有去,余杨怎么可能……
舍得丢下她呢?
她走过去,去摸余杨已经冷透了的脸:“余杨。”
没人应她。
“余杨,余杨,余杨,你起来啊,余杨……”
还是没人应她。
她去拉他的手,摸着他胳膊上的小猪佩奇:“你起来啊,我不给你黏小猪佩奇的贴画了,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余杨,余杨……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少年气息浓郁的余杨、有些小心思的余杨、偏执的余杨安安静静的躺在那,他长长的睫毛凝着水珠,眼睛紧闭着,嘴巴也紧闭着。
可再也不能说出那些她喜欢听的话了。
余杨他。
不要她了。
————
周小荻觉得这好似一场梦,梦里有悲欢离合,梦醒了便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浑浑噩噩的过着,直到有一天周妈打开她的房门。
“小荻。”
周小荻抱着自己的膝盖,脑袋紧紧地埋在胳膊里。
周妈能懂得她的难受,那么好的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知道这件事很难接受,这人活着不就是要把这些令人排斥、痛苦的事情经历个够吗?
周妈握着周小荻的胳膊:“明天就是余杨的葬礼,我们去看看吧,去看他最后一面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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