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郁闷的是,文试的考题已经定了,两个考题,他们只需选择一题作答便可。
方才来武英殿之前,她才从何光口中得知,其中一道考题改了,换成御王出的考题,而且陛下同意更改的。
不可否认,相形之下,慕容彧出的考题比父皇的考题难度提升了一点点,更能测出真正的才学、见识与气魄。
大殿寂静,只有殿外知了的鸣叫声和某人端茶、搁茶的轻响。
慕容彧看向何光,使了个眼色。
何光会意,和左右侍郎等几个下属下去走一走,提醒那些神色有异的青年才俊安分一些,不要做出让人失望的事,否则便是扭送出武英殿,不准参加明日的武试。
慕容辞见慕容彧没“关照过”自己——他进来后就没瞧过她一眼,心里颇为欣慰,渐渐的松懈了一点。
冷不丁的,他转眸过来,那目光清冷如深秋寒霜。
她心头蓦然一跳,觉着他的目光不仅清凉,那简直是森凉冷鸷,杀人于无形,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可不是做了一件事?
她想起日前教唆,其实不能称之为教唆,只能说为亲妹妹指点迷津——若生米煮成熟饭不成,那便虚实结合,让他不能为自己辩驳。
他的耳目遍布宫中,必然听闻昭华去过东宫。
她的确有点心虚,可是那又怎样?那可是她的亲妹妹呀,她不可能不帮亲妹妹反而去帮别人吧。
于是她理直气壮、义正词严地瞪向他,挺胸,收腹,昂头——做了就是做了,你能奈本宫何?
慕容彧面容淡淡,修长手指在案上写字。
虽然是倒着看,慕容辞却一眼认出来,他写的是:殿下真是兄妹情深。
她明眸轻眨,张唇无声地说了一句:那是自然。
他琢磨半瞬,接着在水字已经干掉的案上继续写:殿下认了便好。
她不屑地挑眉,偏过头看向别处,那又如何?
他忽而笑起来,深眸流转出墨玉般的辉光,高深莫测。
咚咚咚。
手指轻敲案台三下。
慕容辞转头看他,他张开粉润的薄唇无声地说了一句。
嘴皮翻飞,虽然很慢,可是由于有点长,难以捉摸。
她愣是细细琢磨了半晌才琢磨出来,他说的是:哪日殿下作茧自缚,怨不得本王。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作茧自缚?
思索好一会儿,她还是不明白他想警告她什么。
众青年才俊都在奋笔疾书、认真作答,殿内安静得连取纸的细微声音都那么清晰。
慕容辞觉得度日如年,他们却觉得时光飞驰,一炷香的时辰已经过了一半。
忽然,寂静里砰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但见左列第五张矮案的青年才俊侧身躺倒在地,呼吸急促,剧烈地喘着。
其他才俊都吃惊地看着那人,不明所以。
何光等礼部的人第一时间赶过去,慕容辞、慕容彧不约而同地快步走过去,“发生了什么事?”
但见那青年才俊躺在地上睁着绝望的双目,剧烈地长喘,好似喘息对他来说非常困难,很难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还带着嗬嗬咻咻的声音,好像下一刻就会因为喘不上来而断气,十分吓人。
慕容辞见过类似症状的病患,好像是哮症。
“速速去请太医院请太医。”慕容彧当机立断地下令。
“你带两个内侍去。”情况紧急,何光吩咐右侍郎。
“不如先把他带到偏殿,比试如常进行。”慕容辞提议。
御王在这儿,何光下意识地看向他,待他微一点头,这才吩咐几个内侍把发病的人抬到偏殿。
然而,正在几个内侍想要动手的时候,呼吸急促、大汗淋漓的兵刃忽然没动静了,静静地躺着,死气沉沉。
何光颤抖着手去探他的鼻息,惊得老脸发白,短须发颤,“王爷,殿下,这……”
慕容彧飞速探他的鼻息,宣布了一个可怕的事实,“没气了。”
满殿哗然。
青年才俊们不禁感到后怕,三三两两地议论起来。
慕容辞有点懵,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了?
“比试继续,何大人你在这儿看着。”
慕容彧拊掌两声,一道黑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毕恭毕敬地闪过来。
黑影便是他的暗卫鬼影,他吩咐鬼影代替他在这儿监督比试,然后看她一眼,前往偏殿。
尸体被抬走了,慕容辞也跟着走。
……
短短半盏茶的功夫,血气方刚的大好青年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偏殿,慕容辞觉得人生无常、祸福难料,生死一线,很多时候只是一念之间。
死的人是翰林院范学士嫡长公子范孝文。
倘若他今日没来参与文试,是不是就不会死?
翰林院范学士乃当世公认的文豪大儒,其长子幼承庭训,家学渊源,七岁便以不俗的才学名动帝京。因为他自小身患哮症,避忌甚多,稍微不注意便会哮症发作。因此虽然他才华横溢风度翩翩,却没有入仕。
昭华公主驸马招选的消息一传扬出去,便有人戏言,文试必定是范孝文夺得魁首。
却不曾想,死在了比试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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