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她坐了肩舆来,直至文华殿前才下来。
众人躬身迎驾,一水儿的人形拱桥。
人真多哎。
帝京四品京官的家眷都进宫来围观比试了吗?
确定那些世家闺秀、名门小姐不是来选婿的?
不过她清楚,这些人这般恭敬,大多是因为慕容彧。
慕容彧下了肩舆,身姿伟岸轩昂,昂立于天地之间,他那令人捉摸不透的幽深凌厉眸光,扫过之处一片寒瑟清霜,却让人觉得他并没有看任何人,目光越过凡尘俗世、芸芸众生,荡向高远辽阔的苍穹。
所谓目下无尘,便如是。
“诸位免礼。”
嗓音沉朗,淡冷疏离。
慕容辞暗暗瞪他一眼,扭头不屑地往前走。
装吧,使劲装。
由于走得太急,或是没注意脚下,她被红地毯的边角绊了一下,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接着往前扑去。
这事发生在瞬息之间,她也完全没料到。
电光火石间,她本能地想着施展轻功稳住身子,可是这场合她必须扮演草包太子,便咬着牙华丽丽地扑去,准备摔个狗吃屎。
虽然大多数人都注目于龙章凤姿、气度超卓的御王,但还是有不少人看见草包太子的不雅之态。
闺秀们瞠目等着,夫人们掩嘴候着,文武大臣们盼着,接下来会上演一出令人捧腹的精彩好戏:草包太子狗啃泥。
草包太子怎么能跟御王相提并论呢?
这种场合草包太子就是来失态、提供笑料的!
慕容辞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准备摔出个精彩好戏,以博得那些大臣家眷的恶趣口味,为他们茶余换后的谈资更新换代,却没想到——结果竟然是那样!
只觉得有一股奇大的力道拽住她的广袂,下一瞬腰间一紧,尔后稳稳地站住。
横在腰间的那支长臂如冷铁一般烙在她的血肉里,立即变得灼烫无比。
闻到那股混了沉水香的阳刚温热气息,她心里有点慌,不过她已经“身经百战”,当即面不改色地脱离此人的掌控。
令她气恼的是,这众目睽睽,他竟然这般厚颜无耻、奸狡阴险,不仅暗暗加大力道,还把她往怀里带了带。
这情势就变成,她故意“娇弱”地靠向他,且赖在他怀里不走,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混蛋!
她是当朝太子,未来的北燕皇帝,哪里来的不知廉耻伤风败俗?
最不知廉耻、最伤风败俗的是他!慕容彧!
慕容辞顿时如芒刺在背,不用看也知道,那些闺秀们愤恨地瞪目,那些贵妇们鄙薄地蔑视,那些大臣们恨铁不成钢地摇头叹气,所有谴责、嘲笑、愤怒的目光都钉在她的后背,瞬间她的后背变成鸟蜂窝、箭靶,千疮百孔,满目疮痍,鲜血淋漓。
尤其是那些对慕容彧芳心暗许、都觉得他已经成为她们的如意郎君的闺秀们,那一道道被冰河之水浸染过的目光,夹杂冰河的森森寒气,贯穿了她的后脑和后背。
“还不放手?”
她暗暗磨牙,细细贝齿珠光闪烁,她在想,闪烁的是剑光就好了,一剑刺入他的咽喉。
慕容彧似笑非笑,“此乃殿下作茧自缚,与本王何干?本王只不过是出于好心拉殿下一把,否则殿下摔出一出狗啃泥的精彩好戏就要载入竹帛青史。殿下该谢本王才是。”
慕容辞恨不得在他的胳膊咬一大块肉下来,挤出一丝微笑低声道:“王爷胸襟如海,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旧事?再者王爷堂堂铁血将帅,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抱着本宫这个太子算怎么回事是不是?本宫名誉臭了不要紧,可是王爷的名誉可禁不得折损。王爷,该放手时就要放手,大老爷们,大气点。”
“本王还真就小气了,再者本王都不担心自己的名誉,你担心个什么劲?”看着殿下假得不能再假的假笑,他忽然觉得,殿下假笑之时眉目弯弯,别有一番甜美的味道。
“时辰到了,正事要紧!”她恼怒地挣扎,眸色森冷了几分。
他们贴身肉搏,打着暗地官司,而周遭的众人纷纷迷了眼,目瞪口呆,为什么御王和太子变成了泥塑石像?
那些闺秀们更是芳心俱碎、幽恨丛生,太子怎么可以占据御王的怀抱、窃取御王的美色?
太子该死!——某个闺秀如是想。
太子一定是看上御王的美色才假装摔倒的!——某个闺秀恨恨地凝眸。
太子竟然也觊觎御王的美色,太无耻太可恶简直不是人!——某个闺秀哀怨痛恨地跺脚。
当朝太子竟然公然与御王拉扯纠缠,真是世风日下啊!——群臣摇头晃脑叹道。
窃窃私语的议论声如洪水般淹没了文华殿,慕容辞暴怒得小脸涨红,忍无可忍地推他。
慕容彧猛地松开手,由于她用力过大,再者惯性作用,她竟直直地后退了几步才站稳,颇为狼狈。
她气得快爆炸了,两只手紧紧攥着,微微颤抖,一张小脸布满了彤云,似晚霞漫天,又似桃花灼灼,娇妍的颜色颇为撩人。
这时候不是欣赏的时候,不过他已经把她的妍色尽收眼底,待稍后慢慢回味。
这一场诡异的大戏终于落下帷幕。
慕容辞气哼哼地走到殿廊坐下,拿过一杯茶就灌,把满腔怒火浇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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