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个小时里,江慧心的头脑中想过许多的事情。想到她和张楚雄的相识、结婚以及在这三十几年的生活中那些大大小小的矛盾和零零碎碎的浪漫,唯独没怎么想到于小娟和张雾的事。
她回头看自己和张楚雄的儿子,结果却令她大吃一惊。他们的儿子,在张楚雄命悬一线的时候,脸上却始终保持着镇定的神色。
黄博士终于出来了。
江慧心赶忙迎上去。
“江太,现在张总还能说话,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进去说吧。”黄博士说。医护们也陆续从抢救室里出来。
“这是什么意思?”江慧心颤抖地问。
黄博士:“我们尽力了,张总的肾脏已经全部衰竭,时间不多了。”
江慧心:“那现在做肾移植怎么样?我们找到□□了,带过来了,马上就能……”
张振英惊诧却不意外地看着江慧心。
黄博士:“张总的身体现在不建议进行任何手术介入,江太,抓紧时间。”
江慧心一下子懵了,身体也跟着颤抖起来。
“妈,进去吧。”张振英走过来,还是那么冷静。
江慧心抹掉眼泪,赶忙地往里走。
他们来到张楚雄的担架床前,手术室内大部分医疗器械都已经停止工作,只留下氧气罩等基本的仪器帮助维持生命。绿色的无菌被单上留着鲜红的血迹,张楚雄平躺在室内正中无影灯下,胸膛里像装着一架鼓风机般明显地起起伏伏。
江慧心手脚发软地几乎是磕磕绊绊地走到张楚雄面前,氧气罩下他的脸肿得像打了水似的。
张振英扶着江慧心,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上在不停地发抖,这是他从来没见过的。
“楚雄……”江慧心伸手握住张楚雄被单下伸出来的一只手,话还未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张楚雄听见哭声,艰难地将头歪过来,看着泣不成声的江慧心,顺便稍仰了仰头看站在江慧心旁边的张振英。
张振英扶着江慧心的手臂,将头稍微看向别处。
“楚雄……别担心,很快就好起来了……”江慧心抹掉眼泪,硬是逼出一句顺溜话来。
张楚雄喘着大气,胸口的鼓风机吹得更厉害。
他紧看着江慧心,似乎有话要说。
江慧心连忙地趴到他面前,将耳朵贴到他的嘴边。
“慧……”氧气罩下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江慧心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抽泣,因为张楚雄的声音很微弱,又隔着一层氧气罩,所以她必须很用心才能听清楚他说的话。
张楚雄:“我……我对不起你……”
江慧心一听这话,顿时泪如雨下。
“别说这些……”江慧心涕泪横流,已经顾不上任何形象。“医生说熬过这阵,换上肾就好了,我,我给你找到肾了……”
张楚雄摆了摆手。这个时候只有这种轻微的肢体语言能让他多表达一点儿意思。
“你……你很好……”张楚雄说。但江慧心因为抽泣,没有完全听清这句话。
“你说什么……”
“你……”张楚雄指着氧气罩,想要摘下来。
但是江慧心不许。
可是张楚雄执意要摘,不摘下来就拼命反抗。
“让他舒服点吧。”张振英说。
江慧心只得帮他把氧气罩拿下来。
张楚雄又示意张振英过来。
“爸。”张振英叫了一句,身子稍微低下,眼睛却没直视张楚雄的目光。
“好好照顾你妈……”张楚雄只对张振英说了这么一句话,再无别的话,然后又看向江慧心。
“我没有信守诺言……”张楚雄对江慧心说,“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确实有罪……”
“别说这些了,我们夫妻三十几年,风风雨雨都经过了……”
“你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
张楚雄:“我改了遗嘱……我手上持有的股份……你五十,振英三十,张雾二十……”
江慧心猛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看着丈夫,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张振英的嘴角竟然露出一丝似是的冷笑,与临终病床前的氛围格格不入。
“直到昨天……我才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错误的事……”张楚雄喘着大气接着说,但是江慧心握着他的手已经不像刚才那般紧了。
“我伤害了太多人……”
江慧心的哭泣已经因为震惊的情绪暂时停止。
“这是我最后为自己赎罪的机会……”张楚雄恳切地看着江慧心,“张雾在吗?我想见他一面……”
“张雾在吗?”张楚雄看着江慧心,再次恳切地问。他胸膛一口气吊着,起伏得更加厉害了。
江慧心的哭泣已经停下,她长长地倒吸一口气。
“不在。”她答,语气冷冷的。
张楚雄的神色苍白,然而却比原来表现出一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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