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戌神护着烛光坐下,扫了眼左顾右盼的徐王:“我可不是通风报信助你办公差的,这人是圣帝救下来的,生死簿管不得,你拿笔勾了,我随你一道去阎王那里报备。”
话音刚落,小庙里凭空卷起一阵旋风,那风呼啸着俯冲向徐王,吹的徐王鼻歪眼斜,鬓发张牙舞爪。
那声音从风里冲出来,隐隐带着兴奋:“圣帝护的人我可要好好瞅瞅,嗯,鼻是鼻,眼是眼,大口,隆准,日角,倒是副好相貌。”
徐王瑟缩在蒲团上,抬眼瞧见高台上盖灰的土地神像,心中不住祈祷:“望尊神庇佑,望尊神庇佑!”
那股风在徐王身边转悠,笑出声来:“哎,小兄弟,你面前这位比那土地神官阶高出许多,何苦对着一尊泥象磕头。”
徐王张嘴说不出话,转过身子,呆呆看向甲戌神,又呆呆伸出手,猛的掐自己一把,疼得嘴咧咧。
甲戌神端着烛台,微微一笑。
“我,我还活着”徐王喃喃几句,再望向甲戌神,眼眶泛红,连连叩头,“谢大仙救命之恩,谢大仙救命之恩!”
甲戌神止住他,言语温和:“徐王您长行仁义,获朱弓彤失,天瑞降福,故渡得大灾大难。此处是彭城武原县东山,您日后隐居此处,潜心修道,或可得仙缘。”
徐王如聆圣音,黯淡的眼中渐渐透光。
那股风又转到甲戌神旁侧:“行了行了,我已经把人名划去了,你少忽悠两句,省下精力来跟阎王辩理去吧!计蒙天神为那只入了轮回道的小斑鸠在阎王殿前可是整整坐了三天三夜呢,讨鸟都这般费力,讨人,哎,我嘴巴笨,只能靠子江你唇枪舌战定江山了!”
甲戌神皱皱眉,想起阎王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脑袋隐隐作痛。
眼瞧着甲戌神起身要走,徐王连忙伸手扯住甲戌神袖口,甲戌神神色略有不悦,将徐王的手拂下:“您还有何事,但说无妨。”
徐王将手收回宽袖,扯了扯嘴角:“仙人,恕鄙人不敬,想问问仙人,鹄苍,就是那条白犬,它,怎样了?”
甲戌神神色淡淡:“那条白犬的来历非比寻常,天机不可泄露,您便放宽心吧。”
徐王听了,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伏在地上,良久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旋风绕着徐王转了三圈,推着甲戌神往门边走:“我们快走吧,不走,这小兄弟怕是不会起来。”
甲戌神避身闪开,捏诀,瞬间没了人影,那股风破窗而去,半晌,门洞大开,哗啦啦又吹进许多树叉木棍。
幽冥界阴司城门之外,沿着碧落河向西,走过奈何、无归二桥,行不数里,可见一碧瓦楼台,金匾上书三个大字“龙凤阁”,门钻赤金钉,槛设白玉石,歌舞升平,夜夜笙箫。
今日碧落河两岸却不似往日一般喧闹,路旁干枯枝桠高挂的绣金丝缎垂地,僻出一条专道,走过的车马浩浩荡荡,众鬼驻足遥望,议论纷纷。
甲戌神夹在河岸鬼堆里,隔着三四个肩膀伸过来一只手,扒住他肩头,回头看,一花白头发的少年正气喘吁吁往这边挤。
“贺云又有好生意做了,看这阵势,定是仙中仙,王上王。”那少年将半边身子从两鬼中间挪出来,整整仪容,瞥一眼凝神细看的甲戌神,“子江,别看了,公事在身,我们速速往阎王殿去呀!”
“阎王殿怕是不用去了”甲戌神扶额,“忠清你仔细瞧瞧,那轿子里谈笑风生的,是哪几位尊神啊?”
说话间轿帘微掀,一双妙目含笑向这边一瞟,正对上少年探究的视线。
帷轿里,阎王坐在上位,圣帝一身打扮还是方才在桐梧山时的样子,磕着瓜子,正和对坐一白白净净,身形微胖的青年闲话。
“久闻上河剑舞十娘技艺神妙,只是不常出演,龙凤阁此次为了请十娘,不知送了多少紫芝瑶草、碧藕金丹,着实是废了一番心思,咱俩还真是赶巧了。”
阎王从小窗探出头来,瞧了眼随轿而行的甲戌神,又看向缩在后面一步一步挪的相当不情愿的少年,清了清嗓子道:“要说剑舞还是花拳绣腿,圣帝和计蒙天神武学高绝,看起来想必如同儿戏一般。”
白净青年摇摇头,认真回道:“两者宗旨不同,各有千秋。好比同样砍石头,在下和圣帝一剑下去只能劈成碎渣,十娘却能雕出朵花,孰强孰弱,却不好说。”
阎王听了,接了句您说得有理便再去瞪窗外少年了。
圣帝掸了掸落在身上的瓜子皮,也随着阎王看向少年,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冲阎王笑道:“令郎身躯凛凛,相貌堂堂,周身气派与您老有八分神似,来日定成大器。”
甲戌神默默看了看少年纤弱的身条,又默默瞄了眼阎王滚圆肥硕的身躯,低头。
阎王黑红一张脸笑起来也颇为狰狞:“圣帝谬赞,犬子资质平平怕是担不起大器二字,日后安安生生做个命师,不惹事,我就知足了。”
少年方才振奋的精神重又打蔫。
计蒙随着圣帝一起抓了一把瓜子:“陆吴呢,几年不见他,不会还在昆仑山里窝着吧?”
圣帝点点头:“遣云宫的图纸他还没画完呢,说是采光的设计不满意,要重新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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