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卯日星君今日晃了心神,晨光甚是熹微,南天门难得天阴有雾。远望去,天兵天将盔甲无光,琉璃金瓦黯淡失色,天字被云雾盖住一横,南天门变作南大门,天上宫阙顿时沦落为土地爷家门口。
雾气重,方圆几里皆白茫,圣帝驾着云风风火火往前冲,近至跟前才看到门正中间立着一人,眼瞧着就要冲过去,连忙转个方向,狠狠撞上门柱。
“哎呦,我的脚!”圣帝瞪一眼惊慌失措围过来的天兵,斥责道,“南天门雾气这么重,你们也不驱赶驱赶,连道儿都看不清,撞到人怎么办!”
天兵垂着脑袋,不敢吭声。
“也就是我好心,舍命救君子,还有你”圣帝跳着脚要去训斥立在门中间的人,却在转头一瞬间没了音。
晨曦下,脸白若藕的计蒙天神罗袍罩甲,正面无表情的看过来,滚滚云雾自他头顶一片乌云吞吐不息。
第12章 坐观战
圣帝盯着计蒙天神头顶一团乌云,半天憋出一句:“你,要下界?”
计蒙天神点点头:“小褐找到了,在凡间养魂,我去看看。”
小褐,圣帝干笑两声:“找到就好,你手下神兽万千,倒没见你对哪只如此上心,这小斑鸠倒是稀奇。”
计蒙天神头顶黑云翻墨,想了想道:“说不上稀奇,只是乖巧,留在身边也挺好。”
圣帝瞧着他这样子,忽想起太上老君曾送给计蒙一水牛,那牛在计蒙身边待了七日,期间一人一牛朝夕相处,不知计蒙做了什么,竟逼得那水牛毅然挣脱绳索,欲要自碎仙元,幸而陆吴串门路过将其救起,这一相对比,圣帝不由笑得欣慰:“难得有合你性子的,来之不易,实该珍惜。”
卷地风来,滚滚黑云漫下,哗啦啦落成一方寒雨。
两人分道扬镳,计蒙天神北上寻鸟,圣帝南下赴沙场。
日沉,孤城寂,万山浮动,雨落潇潇又淅淅。
军营在城外不远处,日暮时分正是生火做饭的时候,奈何三川大旱,国中无粮,营地里主食不足,副食全无,唯有盛酱的瓮百有二十之多,将士们拿酱拌米,再配碗咸菜汤,吃不到半饱。
许是白日刚胜了一战,士气振奋,圣帝坐在山头,看着一群群端着咸菜汤勾肩搭背高歌畅饮的将士,昔日景象徒然忆起,刀光剑影,角鼓争鸣,残虹血色在梦回百转间被马蹄声踏碎。
今时食不果腹,来日马革裹尸,生死由天,可悲可叹。
圣帝心中一哂,时不待人啊,近日总是伤春悲秋,想来她已成了追忆青春韶华的垂暮老者了。
犬戎旗插在城墙上,城墙高大,易守难攻。
圣帝又化作青年男子模样,布衣短装行于土路上。隆冬到,百花绝,道路两旁人烟稀少,三两客栈几点灯火。
进了客栈,圣帝寻了不起眼的地方坐下,伙计上了热水,一口喝下,腹中温热,驱了身上不少寒意。
客栈大堂,犬戎将士坐了三大桌,掌柜的是位皓首苍颜的老者,正弯腰驼背畏畏缩缩听着犬戎将士的训斥。
客栈中无人敢言,都只垂头吃饭,愈显得吵骂声刺耳难听。
白日一战,折了犬戎的威风,逼得犬戎首领不得不收缩防线,退守坚城,而煞了犬戎锋芒的大将不是别人,正是犬戎自家的一族之长,自家大将的手足,盘瓠。
“这酒算是酒吗,还不如喝水,我们又不是白吃白喝,把你们这儿最好的最烈的摆上来!”那粗眉络腮胡的大汉拍桌喝道。
掌柜的颤着身子,赶忙吩咐伙计去拿酒。
络腮大汉斜一眼窗外小雨,将筷子在桌上戳整齐: “他们大周哪里都软绵绵的,酒不烈,肉不腥,连下雨都下不痛快,盘瓠这小子,竟被这风娇日暖迷了眼,叛军投敌,倒打一耙,归顺者置邑立宗,莫徭封地,啊呸,盘瓠还真信他们的胡话!”
“就是”披着绒坎肩的汉子粗嗓应道,“申侯冲咱们卢戎借兵时说得多好听,结果呢,人杀了,城破了,翻脸就不认账,到头来还骂咱们背信弃义,白狼白狼,他们才是白眼狼!”
另一尖嘴猴腮的汉子把嘴上油一抹:“我看他可不是冲着封地去的,楚侯可说了,谁助他灭敌,他就把自己女儿嫁给谁,这里人都说,楚国公主貌美如花,好似天仙下凡,同咱们兄弟打打杀杀哪里比得上当他楚侯的功臣能将,到时候软香玉在怀,飘飘然骨头都酥透了。”
众大汉抚掌大笑。
圣帝沉默地听着,待喝完一壶酒,结账找了零便推门往城外走。
江山美人,手足兄弟,千古难题,碰上了便是难择难断,对错难辨。
圣帝拎着牛肉,在山头坐了半月,半月里,盘瓠领着将士们不折不挠连攻了十日有余,犬戎也很有骨气,任他射剑架云梯,只缩头不出,待到人多,偶尔砸些石块。
第十七日清晨,计蒙天神驾着一朵小乌云自北边悠悠飘来,瓢泼大雨落在将士们刚堆起的土袋上,土堆成泥。
“找到了?”圣帝施个法术将身上弄干,眉宇间尽是颓废。
“嗯”计蒙天神点点头,不解道,“你一直在这里坐着?”
圣帝捶着背,叹了口气:“也不尽然,还去卢戎国瞧了瞧,乱世灾年啊,哪里都惨淡。”
52书库推荐浏览: 汇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