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一声嚎叫。
圣帝把手松开,风团散裂,化出一白发少年。那少年身着玄黑锦袍,后背背着一面引魂幡,幡上大写一“阴”字,正是阴司的小殿下褚绛。
褚绛捂着被拍到的脑门,规规矩矩的低垂着头,瓮声瓮气的给两人行礼:“圣帝,陆吴天神。”
陆吴笑笑:“小殿下是来这里收魂的吧,好巧。”
圣帝抱臂看着褚绛,却分毫不留情面:“说,你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呢?”
褚绛脸微红,声音微弱,结巴道:“我,我没做什么,我只是,只是不敢自己一个人进城。”
圣帝眉毛一挑:“有什么不敢的,人怕鬼神,你怕什么?”
褚绛脸红里透着些白:“这里闹瘟疫,全城人都死绝了。我奉命过来收魂,前天就到了,刚要推门进去,就听城里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琴音。那琴音忽远忽近,时不时还夹杂些惊惨的号泣,比十八层地狱里的怨鬼叫得还渗人。我,我平时去哪里都有人陪着,这次就我一个人,实在,实在是害怕,所以,所以……”
陆吴拍拍羞得恨不得掩面遁逃的褚绛,安慰道:“这里阴云垂地,腥风扑鼻,的确有些恐怖。正好我们来了,大家一起,有什么事还可以互相照应,提高效率。”
褚绛眼睁得大大的,握着拳头嗯嗯两声。
圣帝看看他们两人,一人执扇,一人扛幡,全是没有攻击力的摆件,不由叹口气,把刚才从地上拾的断枝握紧,站在两人前面,充当开路的先锋。
城中一片寂静,黑雾遮天,伸手不见五指。三人前后挨着走了近一炷香的功夫,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见到。圣帝把断枝放下来,问褚绛:“你前天是什么时候到的?”
褚绛被圣帝和陆吴夹在中间保护着,神色镇定许多,很快应道:“差一刻寅初。”
陆吴接道:“现在应该还不到子正,离寅初少说也有一个多时辰。我刚才看见左手边有一家客栈,大家不妨先进去歇着,静待其变。”
客栈里同外面街道一样漆黑无光。圣帝打个响指,指尖蹿起一团火,她用这火点上烛灯,瞬间将大堂照亮。
陆吴拎起桌上的铜壶,往杯盏中一倒,倒出的却是流沙,再轻轻敲敲桌面,咔嚓一声,桌面塌下一半。
“哈哈哈” “嘻嘻嘻”各种各样怪谲的声音忽然从四面八方向大堂里涌来。褚绛吓得往陆吴身边靠一靠,一挪脚,不知踩在了什么上面,习惯性的连声道对不起。
圣帝闻声飞出一只筷子,那筷子从褚绛脚底穿过,正插在那东西上面。但听哇呀一声惨叫,整个大堂刚点燃的灯火霎时灭的干净。
圣帝反手摘下褚绛的招魂幡,刺啦撕碎,扔到窗外。那乱七八糟的声音受到招魂幡的召唤,也随之而去,挤挤攘攘的出了大堂。陆吴守在门边,待东西都走尽后,用法术将门封死。
褚绛看看脚底,问圣帝:“我刚才踩到的是什么呀?硬邦邦的。”
圣帝道:“骷髅头。”
褚绛颤了颤身子,又往陆吴身边缩了缩。
“乌烟瘴气。”圣帝捏着鼻子驱赶驱赶恶臭,念诀点火,“那名试子说是贺氏把这里变得千疮百孔,可贺氏富甲天下,连南部州的南华都握在他们手心里了,这里能有什么稀奇宝贝,值得他们这么折腾的?”
陆吴折扇一开,笑眯眯看向褚绛:“小殿下日行千里,听到的逸闻趣事肯定多,来这儿之前也应该做好功课了,说说看,这华霖郡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特别之处,哦!”褚绛摸摸下巴,眼睛一亮,“这里还是山清水秀的时候,山上生有一种树,是做琴的上等木材,所以华霖郡还有个别称叫琴乡。”
琴乡,圣帝想起贺涛从不离身的伏羲琴,眸色一暗。
褚绛偷瞄着圣帝阴沉的脸色,想起听说过的,百年前她和贺家之间发生的那些沸沸扬扬的事。
五族伐魔后,天帝特在九重天设宴庆功。圣帝作为血洗魔宫的大英雄,特地走下席位给贺氏家主敬酒,对未能将他们家的少公子救回来而致以由衷的歉意。众目睽睽之下,贺氏家主还没有接过酒,贺夫人却先一把夺过来,扬手将酒水泼到圣帝脸上,泼完还声色俱厉的指责圣帝,说她公报私仇,分明就是她杀死了贺涛却还在这里装无辜。圣帝先是错愕,随后就黑着脸一声不吭,任由老夫人破口大骂。
庆功宴后,贺夫人领一家老小,身着丧服,跪在崇德府门前哭丧,边哭边捶门让圣帝交出她儿尸骨。圣帝闭门不见,不想老夫人竟当场拔刀自刎。此事越闹越大,众人议论纷纷,多是站在贺氏这边,帮着他们咒骂圣帝。可这些观客骂着骂着,用词便愈发不堪入耳,甚至因圣帝是女子而更加讥讽嘲弄。直到司刑殿责罚了几个无中生事恶意诽谤的仙官,天庭里才不敢有人再在明面上嚣张谩骂。
胡思乱想间,一阵琴声铮然突起,刺耳的声音像是有人用铁片划过地面,陆吴和褚绛两个通音律的瞬间就把耳朵捂住了,独留下圣帝竖着耳朵,辨别这琴音来的方向。
“往北走。”圣帝大喝一声,破门而出。
门外寒风滚滚,血浪滔滔。魍魉邪魂被琴音催动,疯狂的奔走。褚绛一踏出门,就看见树杈上挂着一只邪魂,有足无头,手持方才从客栈拿出的木筷,正是刚才被他踩下头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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