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子江给圣帝服下灵药,回头看着贺棋,眼角眉梢尽是无奈:“小十六,你我同为隐真宗影卫,共事多年,情同手足。今日你就听哥哥我一句劝,尊主对圣帝推心置腹,圣帝对尊主亦然!当年之事已成过往云烟,尊主尚不计较,你又何苦陷在泥潭不可自拔,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兵荒马乱啊?”
“她不救尊主,是不为也,非不能也。”贺棋手指轻叩金樽,叮铃几声脆响,“一人之命与数人之命孰轻孰重,她慈悲,不愿伤及无辜,可我不同,拿天下换尊主重生,依我来看,并无不妥。”
展子江张张嘴,却无力出声,只得呆看着贺棋,侧身挡着昏迷不醒的圣帝。
贺棋微微一笑:“尊主让子江兄誓死护守圣帝,碍于你我同宗的情面,我定不伤她性命,实话说,有另外一位大神盯着,我也拿她没有办法。今日激一激她,无非是想让这位慈悲菩萨愧疚些,煎熬些,毕竟,救人的法子可不只有一种。”
“不止一种?”展子江将这段话在心里绕了绕,无法理解般的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僵硬开口,“便是符惕六异阵你能解了,那游仙枕也并非其他养魂的圣物可以替代的,更何况,桑和贺氏藏纳的《回风》不过冰山一角,断字残篇,任谁看都是假的,你何来的法子啊?”
贺棋笑而不语,用袖口擦了擦金樽,手一松,掷在地上,长眉斜挑,凤目瞥向窗外。展子江随之看去,呼吸一滞,险些喘不过气来。
无声无息间,窗外竟已是灼灼辉辉,烈火飞腾。
满目赤焰。司礼殿众仙官在火海中各显神通,扇风的扇风,倒水的倒水,可任由他们移海倾江,火舌却是分毫不减。整个贡院波涛翻涌,水火相撞处飞烟四起,声如霹雳。
展子江见此景象,大惊失色,扑到贺棋身上,揪住领口:“十六,你布的是何阵?还不快解开!”
贺棋低眉敛目,轻巧的将展子江的手拨拉开,退后一步,拱手作揖:“子江兄,此阵自有人知、自有人解,若无它事,小十六我先行告退,来日再叙绵绵旧情。”
展子江只觉一股寒流倾盆而下,瞬息便封了奇经八脉,他僵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瞧着贺棋化作一缕青烟,在梁柱间悠悠荡荡,缠缠绵绵,许久才淡淡散去。
烈火艳艳。展子江眨眨被火光刺痛的眼睛,微微转头,又被惊到,倒吸一口凉气。
方才还昏迷不醒、衣冠不整的圣帝不声不响的端然立在他身后,望着窗外,目光阴郁,眉宇间杀气难掩,犹如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圣,圣帝!”方才的话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展子江动不得身子,只能任由额头冷汗缓缓流下,落在睫毛上,摇摇欲坠。
杜若看也不看他,绕过去,抚上窗棂,将轩窗大开,黑烟滚滚,扑灭一室灯火。
“圣帝。”展子江尽力将脖子扭到最大限度,“此阵神秘莫测,凶险异常,您定要三思而后行啊,依下官看,还是等着陆吴天神回来,多商量商量,破解起来稳妥些。”
“嗯。”杜若将发带松开,用手拢了拢头发,再重新扎起来,偏头瞄他一眼,隔空点穴,将展子江从别扭的姿势中解脱出来,“那你就留在这里等他吧,我有急事,先走了。”
展子江眼疾手快的拉住杜若的袖口:“圣帝!”
杜若停住步子,回身挑眉:“怎么,你想拦我不成?”
展子江咬咬牙,将袖口拽的更紧些:“下官不敢。”
“那还不松手?”杜若甩甩胳膊,“自觉点,别逼我把你掀开。”
展子江两眼一闭,双膝一屈,重重跪到地上:“圣帝,您现在身子虚弱,若是执意犯险,极有可能引得旧疾复发!恕下官直言,您的命,是林尊主以命抵命换来的,便是您不在意,也该替林尊主惦念珍重。无论何事,还是等陆吴天神回来,再从长计议。”
“陆吴,呵”杜若有笑声却无笑意,怀柔灵巧的杏眸眯成卧凤,眼角尖尖,好似藏着一柄精钢长刀,“他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信任他,啊?”
展子江直接把头砸在地上:“下官”
官字音刚起,杜若便将他拎起来,眉目舒缓,眼神却像是山巅上常年不化的冰雪,偏偏又在快要将人冰冻住的瞬间,落下一抹艳阳,扬起温暖笑意:“行了,我知道你关心我的安危,只是封神会将至,我出去送几张请帖,不送死,你放一百个心吧。”
展子江打个寒噤,总觉圣帝这一张脸上风云变幻,真假虚实无人可知。
杜若喝一口残酒,在心里冷冷一笑。
她这些年步步退让,为人所唾也不过是摆摆脸色,装傻充愣多年,似乎还真骗到了一些自以为狡诈的傻孩子,真是令人扼腕。他们也不想想,在龙潭虎穴身居高位而无车马喧的她,能愚钝到任人摆布,受人宰割?都是七窍玲珑的聪明人,到了这步,比得可是耐性。
当年她被神尊算计得生不如死,如今,吃一堑长一智,她也会忍,会装,会借刀杀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阴司碧落河畔,赤金灯多如繁星,亮如白昼。河中千帆过,跃浪翻波,船上明珠喷彩雾,龙口喷碎玉。两岸黑影叠叠,全是来看和亲公主仪仗的小鬼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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