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吴笑得好看,待人走近了,便去拉手,他虽是男子,但保养得当,比起杜若这双饱经风霜从不搭理的糙手,他那一双手可谓是色泽莹白,纤细柔嫩。可惜两个人的手都是冰冰凉凉,手掌贴在一处,没有一点温度。
陆吴亲昵的用鼻尖去蹭杜若,被杜若偏头躲开,后者身子直往后仰,嫌弃的仿佛面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腌臜之物。陆吴显然已是习惯杜若的态度,笑得依旧开心,松开一只手缓缓摆平,片刻后,掌心化出莹莹柔光,柔光渐渐散开,露出薄薄白雾,一只沉睡的小白犬蜷缩在里面,听到风声,颤了颤耳朵。
“鹄苍。”杜若伸手要去碰,僵在半空中又落下。陆吴把她摇摇欲坠的手拉起来,将这一团柔光放到她的手心上。
“真人为了救它,废了不少仙丹妙药,我这里有三百六十颗药丸,需每日喂它一粒。”陆吴对上杜若扬起来的眼睛,狡黠的眨眨眼,“这药我不能给你,往后我们一起,不能让你毫不顾忌的就离开。”
杜若仔细的观察着鹄苍,隔着白雾抚顺它的毛发:“你何苦呢,二十年不过转眼间……”
陆吴将她抱紧些,将眉间的苦涩压下,换做憧憬未来的希冀:“知足常乐,二十年,心满意足了。”
日头从山顶落下山底,蔡宜拎着大鸡大鱼颤巍巍的沿着小路往小屋去,一进门,便被屋里的饭菜糊焦味扑个满面,他咦了一声,眼珠子转转,马上又乐呵呵的笑起来,拿藜杖点了点木门,清清嗓子喊话:“开门,送饭的来了!”
一人从屋里不疾不徐的走出来,开了门,现出一身被水打湿的月白衣裳。蔡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陆吴,打趣道:“打扰了打扰了,我来得不会不是时候吧?”
陆吴擦擦脸上的水,拱手作揖,还是一派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上仙模样:“蔡前辈莫要取笑晚辈,快请,快请。”
厨房里一片狼藉,锅碗瓢盆在两个大神仙的折腾下倒的倒歪的歪,锅里黑漆漆一片,蔡宜拿锅铲艰难的翘起一块,左瞧右看,眉心挤成一个“川”字,似乎是难以相信他们可以把饭做成这个鬼样子。
杜若和陆吴规规矩矩的立在旁边,杜若将手里状似暗器的烧饼往袖子里塞了塞,不想被蔡宜一眼瞄到,只好尴尬的偏过头,任由视线飘来飘去。
蔡宜撇撇嘴,拿扫帚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往一处堆堆,将自己提溜过来的食材往桌上摆好,将袖子一撸,拿起锅铲。杜若和陆吴乖乖的偏过头去瞧,认真稀奇的样子犹如观摩一场稀世决斗。蔡宜瞟他们一眼,叼起一根胡萝卜,桀骜不驯的扬起下巴:“别在这站着了,碍事,出去出去,大好时光,随便找个花前柳下谈情说爱去。”
杜若拍拍手上的饼渣,先把傻笑的陆吴给踹出去,然后从桌上顺了两根洗净的胡萝卜,转身之际忍不住叮嘱道:“前辈,多放点盐,我不想吃清汤煮白菜。”
蔡宜头也不抬的嗯了一声,随手将烧成黑铁般的烧饼扔进火炉。
杜若和陆吴并肩在房顶上坐下。凉风习习,海棠花的花瓣飞雪般的往梁上落,杜若随手拾起一瓣,拿在手里转着玩:“当年在乾元山第一次见你真容,也是在海棠花下,只是那株是红海棠,衬得人更加好看。我当时看你,只觉得是个脑袋坏掉的美人,如今认识的久了,这第一印象却一直深刻的难以磨灭。”她将花瓣扔开,回头看他,故作轻松的开口问,“纯禧她,她还好吗?”
陆吴摩挲着她的手:“挺好的,近日来常往朱陵丹台去,听听经,看看道,过得平静而祥和。”
杜若脸色刹那有些苍白,嘴唇颤了颤:“她,她往日都是活泼好动的。”
“啊,你想错了。”陆吴拍拍她肩膀,“殿下可不是深受打击皈依佛门了,她去朱陵丹台是为寻九曜星君。”
“九曜星君?”杜若脑子难得卡了一下,幡然醒悟的时候连说话的声音都高了一个音调,“怪不得,怪不得那几日他又是醉酒又是闹事的,原来是伤情了。”
“当初地府即将坍塌的时候,众人自顾不暇,殿下又生了死念,从侍从手里夺了剑就要自刎,我当时身中数剑神情恍惚,实在来不及阻止,众天神神力受损又使不上力气,危急时刻是九曜星君坠下仙台,用手握住刀刃,拼着灰飞烟灭的力气将殿下救了起来。黄角大仙虽然一向瞧不起邋里邋遢的九曜星君,但毕竟是自己女儿的救命恩人,孩子们又两情相悦,便不忍棒打鸳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这倒是个好结局。”杜若定定看着梁上一处野草,“我想是赶不上他们的喜事了,他们恐怕也不欢迎我,崇恩府里有一个木匣子,里面藏着许多宝贝,思来想去也没有合适的人送,只好托你送给纯禧,以你的名义。”
陆吴揉揉她的头,轻轻道了声:“好。”
第50章 寂灭
二十年太短,朝朝暮暮,由春到冬,天干地支都来不及一个轮回,转眼便是到头的期限。
陆吴陪着杜若过着倒计时的日子,除了每天喝不尽的药,两人也算是过上了他曾期许的,如凡间戏本里才子佳人恁相偎依的诗酒生活,元朔守更,上元赏灯,春社祈农祥,寒食宿酒肆,两人居无定所,四处游荡,犹如孩童般,不愿往清净的地方躲,总是往市井热闹处凑得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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