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他都不该出现在此地。
可他来了,双手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将他的人带来此地。
这一年多来,他在公司与医院两头跑,镇日过着绷紧神经的日子,原以为早该习惯了,可当这份重担真正卸下时,他竟然感到空乏而茫然。
一股前所未有的窒息感,瞬间涌上来,几欲将他淹没。
他想逃开那份紧迫逼人的窒息感,想逃离与徐家攸关的一切,可他又能逃去哪儿?
在这般矛盾的意识驱使之下,他坐上了驾驶座,仿佛本能反应般的,驱车前往长懋医院,却在中途赫然想起,医院里已没有他爱的人。
于是,他折返回来,途中经过这间超商,便下意识地转进来。
而后,当他回过神时,他人已经在收银台前,就站在伊湘琦的面前,接受了她递来的这杯热拿铁。
他的脑海里,一直深刻记忆着,曾经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可以放松的笑,放松的做自己。
“你去了医院,是吗?”伊湘琦眼底满溢着同情与怜悯,竟然神准地猜中了他的愚行。
他没有否认,只是低垂眼眸,静睐着手中那杯咖啡。
“你要不要在这里坐一下。”她指了指落地窗边附设的位子。
徐书亚却放下手里未喝完的热拿铁,转身准备离去。
伊湘琦楞了下,莫名地心慌,随即不假思索的追了出去。
“徐书亚,你想不想知道,你爷爷在昏迷时都说了些什么?”
隐身于黑夜中的挺拔背影猛地一顿,他霍然转过身,峻眉紧锁,那双忧郁的深棕色眼瞳,饱含怒气地瞪着她。
“别拿这种事开玩笑!”他严厉地喝斥。
“我没有开玩笑。”
她缓缓步向他,昂起再认真不过的小脸,水眸如盈满月色般清澈,直勾勾地回望。
“我知道你想安慰我,但你用错了方法。”他绷紧俊颜,眼中盛满怒意。
“只要你愿意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解释清楚,你就会明白我真的没开玩笑。”
见她一脸严肃,不似玩笑,徐书亚眼底的怒气稍稍褪去。
“你究竟想说什么?”
伊湘琦正欲启噪解释自己梦游者的身份,可身后传来了客人上门的叮咚声,催促着她返回工作岗位。
“我得回去上班了,如果你真的愿意相信我,请你明天来接我下班好吗?”
徐书亚并未答应,亦未拒绝,只是沉默以对。
伊湘琦心很慌,却也猜不透他的想法,只能匆匆丢下话:“你一定要来喔,一定喔!”
望着伊湘琦小碎步奔回超商的背影,徐书亚心情复杂不已。
处理爷爷后事的这段期间,那个鬼魂依然纠缠着他不放,而他经常在夜深人静之时,不由自主地想起这个女人。
他想知道,她为何会与徐光奕扯上关系,徐光奕那样自命不凡的人,不会随便与女性交往,于是他对她更加好奇了。
他找人调查了伊湘琦的一切,发觉她与他所想像的大有出入。
原来,她家境相当富裕,父亲开设了一间机械贸易公司,专营外销生意,而她自幼就读名校,更拿有美国知名学府的硕士学位。
她与徐光奕便是在海外求学时结识,两人同校不同系,是在同乡会上认识,进而开始交往。
当时伊湘琦在取得硕士学位后,本已被知名美商公司录取,但由于父亲车祸猝逝,她不得不放弃在美国的一切返回台湾,而她与徐光奕那段感情,随着她离开美国而不了了之。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透,如此优秀的她,为何甘愿窝在一间小超商当店员,而且还坚持轮值大夜班,过上日夜颠倒的日子。
伊家虽然顿失经济支柱,可光是靠着伊父留下的那些资产,以及继承的股票债券,便足以让她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
望着玻璃橱窗里,正忙着替熟客结帐,与熟客有说有笑的伊湘琦,徐书亚心中的谜团只增不减。
撇开她个人不谈,前两回在医院巧遇,又在VIP楼层碰过她闹事,他对这个女人越发感到好奇,她当真认识爷爷吗?为何她会一直出现在他周遭?又为何……他一直想来这里见她?
有太多难解的谜团以及困惑待解,徐书亚烦躁地坐上车,驱车返回他位在大直的独居住处。
进了门,不开灯,他在黑暗中安静行走,回到房里,拉开米白色落地窗帘,让城市的繁华灯火,流入室内。
他扯开领带,脱去西装,在床沿落坐,蓦地,余光督及床头一样反光的物事。
是那只青铜八卦镜。
他把这只八卦镜搁在这里一段时日了,可这段期间他并未在独居住处睡下,不是睡在医院,便是在徐家大宅陪伴母亲。
“当晚你会做一个梦,那个梦将会与你的前世有关。”
蓦地,姨婆那句高深莫测的话,在徐书亚脑中闪现。
他探手取过八卦镜,望着上头斑驳的磨痕,以及倒映在镜中的那张俊颜,不由得自嘲一笑。
自从爷爷病倒之后,一向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说的他,竟然也跟着那些神棍瞎起哄。
思及此,徐书亚余光曾向脚边,那半截魂体依然固执地不肯放手,仿佛成了他最忠实的守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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