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不多,没有要求!”冷因说,“就刚刚那样的!等你哪天真正想娶了,我也真正想嫁了,原封不动再来一遍。”
但——什么是真正想娶?什么是真正想嫁?或许现在纠结这些都毫无意义。
宋岳郑重其事的点头,“那我记住了。”
两人又坐在石头上安静的吹了会儿风,临走前起身到山顶这片平坡的边缘。
从悬崖边放眼望去,是一座又一座的土黄色的山丘。不知哪座村的白房子很遥远像是一小撮白花。
宋岳说:“现在的山是最不好看的时候。再过一两个月,雪一下下来就会变得白皑皑一片。春天的时候,地里油菜花熟了,山上会开遍粉紫色的索玛花——”
“宋岳,”冷因忽然打断他对来年的展望,深吸一口气道,“你知道吗,在我认识你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刚才的那些话题。”
还嫁娶?还求婚?能熬过这一生就不错了。
“小时候在福利院,觉得能活下去就好了。长大遇见江老师后,觉得自己还是有点才能,所以要活得很好很好让那些曾经抛弃过我的人知道我也可以活得很好。再后来,江老师走了,我的梦也破了。忽然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错的。”
冷因说着看向宋岳,眉间像是在颤动。“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着,甚至觉得说,是不是早一点、悄悄的走掉,会更好。”
宋岳伸出手,将她眉毛抚平,很轻很轻的拥住她,好像泡沫一般稍一大力就会破碎。他问:“现在呢?现在不了吧。”
“不了,现在觉得,一定不能死。我还有好多事情想做。而且我如果死了,要再等好多年才能等到你——那样不行的,那样会疯掉的。”
“傻瓜。还好没死,不然我怎么认识你?谁来住601?”
冷因抬起头,说:“可你第一次还要赶我走。”
“不然呢,”宋岳皱眉,“要是头一回见面就把你留下了,那我不就变成道德败坏?”
“那根本不是头一回见面,”冷因哼一声,“你就是颐园那个送快递的嘛。况且在你家第一眼见到我你就想起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
宋岳笑笑,算是默认了。
一阵凉风吹来,将头顶老树没剩几根的叶子毫不留情的折了下来。落了叶的风中的老树,伴着一股萧杀之气。
冷因从口袋里掏出那只小闷笛;四孔十音,已经摸得娴熟。她又吹起那支小调。小闷笛吹出来是单音,夹着些埙的幽远、萧的苍凉。音飘入空寂的山谷,迤逦着远去,有去无回。
还是昨晚的曲调,竟然又是一种音韵、气质。
宋岳拂走她头上落的叶,想起那一切关于风,关于叶,关于她的梦和回忆。
风叶有灵,音乐有灵,万物有灵。——这一刻,被完美的诠释着。
离开时,在墓地口那,宋岳经停一座砖石尚新的墓。
他说:“墓主人叫阿发,我上次回来就是参加他的葬礼。”
两个多月前……冷因忽然对上了,问说:“阿发的妻子……遗孀,是不是叫做阿果?”
“对,”宋岳看她道,“你怎么知道的?”
“婚礼上同她喝了酒,刘平大姐说阿果被彝族的祭司点化成了巫师。”
宋岳点头,“好像是听说了。”不知为何又说:“阿果人挺好的,性子很静。没想到啊。”
冷因像是听出了些什么,问他:“什么意思?不好吗?”
宋岳摇头,“也不是。民间有很多说法,我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现在就说嘛。反正路上没事。”
“嗯,那我们下山吧,”宋岳揽过她肩,出了墓地,“不在这说。”
离开墓地,又是原始的山林。虽然有人们踏出的步道,但仍又滑又陡。
好在有宋岳牵着。
宋岳脚步是真稳,稳得跟定海神针似的,杵在看起来完全站不住脚的斜坡上丝毫不动,成了冷因一路拉拽的救命稻草。
下山后是一片洼地,两人喝了点泉水。泉水凉冰冰又带点甜,很解渴。
宋岳从口袋里拿出一把卷好了的塑料袋。他弯下身,在草垛中摸了会儿,竟掏出了什么东西,说:“逮到一只小胖子。”
冷因忙走过来瞧;是一只蘑菇!蘑菇手掌大小,裸色,水桶腰,啤酒肚。她说:“确实很胖。”
“这是牛肝菌?”
“原来你知道。”
“菜场有卖啊,”冷因将牛肝菌在手中掂了掂,“没这个胖而已。”
宋岳拉开塑料袋口,让冷因把菌子丢进去,然后把塑料袋交给她,自己又弯腰从那里拾起了好几个。
冷因在他身上撑着袋子,问:“你们怎么吃?”
“想怎么吃怎么吃。飞了水,干煸,炖汤,焖饭。”
洼地这一片灌木丛生,高树落下的叶子铺满的地表,腐烂后成为天然的养分;树的下半部分,粗壮的树干、树根上长满青苔,还有些形状奇异的蕨类、菌类。
原始森林并不安静:溪涧流水潺潺,蕨丛中昆虫鸣叫,时不时蹿过什么大概是鼠类的小型动物,天上、树上、远处、近处各式各样的鸟鸣。还有宋岳撇开灌木叶、脚踩黄叶嘎嘣脆又绵绵揉揉的混杂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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