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长得像吗?”
“嗯。至少小时候像的。”冷因放下一只胳膊,用食指去抠脚边锋利的瓦片,“我一点也不恨她。我好想她。我希望她上学、谈男朋友、有稳定正当的工作、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旅行……我希望她过得比我好。那我也算好好活过了。”
冷因眼睛湿了,但只是湿了,没让眼泪掉下来。
风过无痕。
转瞬即逝的悲伤,像流星。宋岳看见了。
他迟疑片刻,轻轻搂住她,说:“会的。”
夏天夜空每小时能划过几十颗流星,城市中肉眼能看见的却少之又少。——但不抬头,就永远看不见。
翌日一早,莫文滨急吼吼的打来电话,说孟旭东被查了,现在已经停职。
但冷因晚上赶到颐园的时候,看见两人正坐在沙发上喝茶;孟旭东戴了一副细框金属眼镜,翻着一本杂志,像退休老干部。
“小因来了?”孟旭东抬头笑笑,“今晚不用工作?”
孟旭东口中的“工作”指的是弹琴,他可能并不知道冷因在KTV。可能。
莫文滨重新坐下,捡起沙发上的IPAD,随口说:“她那工作,不去也罢。”
莫文滨知道冷因不喜欢喝茶,给她拿好了依云在茶几上。冷因在矿泉水所指定的位置坐下,左手边是莫文滨,茶几对面是孟旭东。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
莫文滨像是翻到了什么好东西,两眼一亮,凑身过来,递给她IPAD问道:“你看这双鱼洗怎么样?”
屏幕上是一口月白色的洗;洗,又称笔洗,是文房盛水洗笔的器皿,这是冷因早年随莫文滨去香港拍卖时学来的。笔洗是青釉的,底部有一对精雕的鳜鱼,宛如在清澈碧波中游戏。
冷因扫了一眼6位数的估价,说:“很好看。”
孟旭东放下杂志,伸出手要IPAD。“小因都说好看,那我也得看看。”接过去后,推了推眼镜,摇头道:“龙泉窑的,就是好。你上回不是拍了个北宋田窑的白釉洗吗?把这个弄到手,南北宋集齐可以当镇宅之宝了。”
“我孤家寡人,有什么宅子需要镇呀。”嘴上这么说,脸上却露出向往的微笑,
莫文滨收回IPAD,继续向下翻看拍品,孟旭东拾起杂志,认真的钻研起什么东西来。冷因拿起依云,刚要扭开,又放下了。
她说:“不早了,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莫文滨看了眼时间,“这才来多久?你平时这点还上着班呢。难得有空,多坐会儿吧。”
冷因说:“我在这儿也没啥事。”
莫文滨回道:“你回家也没啥事。”
眼看着要僵住,孟旭东招呼冷因道:“杂志上看到几个想去的地方,你帮我把把关。”
“停职多好,休起假来了,”莫文滨问,“什么地方?”
“雪山。云南。”
“香格里拉已经下了一个多月的雨了,再不出来晒晒太阳我可能就要霉死在山里了。”
宋岳对面说话这人叫刘平,小时候一个村里长大的,后来当了户外登山向导,现在在香格里拉开客栈,偶尔带队,但已经不冲顶了。
“夏天不下雨就不是云南了,”宋岳明知故问,“不如你也来深圳吧?我看这里登山俱乐部蛮多的,你资历深,不怕找不着工作。”
刘平摆手,也是直言不讳的说道:“我已经养得懒掉了,成天抽烟喝酒打扑克。向导那种生活这辈子是回不去啦!再说深圳这天热得跟蒸笼似的,待不住。”
刘平反问宋岳:“倒是你,就清明回去过吧?你难道就再也不打算回去了?”
沉默须臾,宋岳答道:“暂时不吧。”
“也是,大城市里住习惯了,回到那山旮旯里还难免不适应,”刘平叹了口气,“一晃都三年了。听说你还没成?”
这时,服务员小妹拿来两听冰啤。
冰啤已经开好了,宋岳一边倒酒一边问:“成什么?”
“你说成什么?”刘平一副你小子少给我装蒜的表情,“喂,不会还没看开吧?”
宋岳“嘁”了一声,放下空酒罐,“我怎么会看不开?”
“也是,你这样子摆哪不缺女人。”刘平接过酒杯闷了一口,满嘴的泡沫,“说老实话——你听了别那啥——我觉得你对灵灵主要是愧疚。”
见对面没说话,刘平以为他是默认了。
刘平摇头道:“灵灵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宋岳反问:“你知道我喜欢的类型?”
“姿子妮乍*呗!”
“谁不喜欢?”
刘平哈哈大笑。
“喂,我说的愧疚,可不是指最后。”刘平口中的“最后”,是三年前哈巴*那场山难。
宋岳看了他一眼,点头,“我知道。”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不当讲。”
“讲出来些许能减轻你愧疚。”
“你要讲讲,不讲少废话。”
刘平不气反笑,“你小子他妈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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