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档?”这个词有些敏感。
“男的,”宋岳解释说,“到时候有很多需要协作的地方,这样会更安全一些。”
冷因沉默了一会儿,说:“所以你每天早晨要训练,午高峰开始跑单,晚上——”还没等宋岳接话,冷因摇头说:“你不要上晚班了,也不要再来接我了。”
宋岳心一紧,刚想说话,被冷因一连串问题堵了回去。
“出发时间定了吗?要去多久?有危险吗?”
宋岳一时不知回答哪个。
一担心急性子又上来了,冷因以为他是不想告诉自己,追问:“有危险对不对?”
还未等宋岳回答,突然走上前紧紧的一把抱住了他。
“冷因……”宋岳张了张嘴,却只能叫出她的名字。
颐园第一眼见面,宋岳觉得她是个世故的女人,这种感觉来源于她出现的地点、距离感的礼貌,以及背后的文身;世故,却不风尘,十分矛盾。
再往后,宋岳发现她坚强、独立:巷子里被人欺成那样(要不是他碰巧路过……)也一声不吭,身世骇人但不卖惨,坚守尊严和底线。
她会古灵精怪的跟他说自己无处不在因为“这里是她的城”,会善良的陪在报亭老板娘身边等待离失的女儿,会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一遍遍打他电话,会因为一条“雪崩”的新闻不由分说的去云南找他——要知道深圳去到香格里拉、德钦,那可不是一般人想去就去的长途啊。
然而一天天相处下来,她在他面前将那些穿给外人看的衣衫一件件脱下,她赤-裸裸的站在他的面前,说爱,说想念,说嫉恨,说期许。
她能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顾虑和算计的将自己的爱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赤诚相见的无限软弱,叫人怎么忍心。
不巧,此时此刻的冷因正讨厌着自己这般模样。——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的害怕分离、即使被爸妈卖走的那一天也没有,为什么一到宋岳面前一切都变得无法控制?
她要是谢灵就好了(她竟会生出这样愚蠢的想法),谢灵要是还在世就好了——然后,让她的灵魂住到那个女孩的体内吧!即便宋岳亲口说他不曾爱过那个女孩,但她可以藏在那个女孩的身体里,和喜欢的人一起爬雪山、看星星,一起追逐同一个梦想。
那就够了。
不。天。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冷因倏然放开了宋岳,一低头就看见了地上那对差点把她绊跌倒的骇人的雪爪。
她低着头说:“你还是去吧,我其实是希望你去的。我只是——”
“知道。”宋岳笑了笑,把她轻轻的拉到自己身前,“干嘛搞得跟我不会回来了似的。”
“不许你说这话!”冷因又想起了那个光怪陆离、预言着离别的梦。
“好,我不说了。”他刮了刮她的脸,干的、没哭。没哭就好。
宋岳没法想象冷因这个时候要是哭出来了自己还会不会选择离开。
这会是他过去二十多年来从未面对过的局面,因为过去的二十多年里他从没遇见过冷因这样的“负担”。
一句“你不要放弃”可以让他铁定决心,同时一句“不许你走”也能令他停步迟疑。
令他强大的同时也在令他软弱。
“如果能和你一起就好了。”冷因低喃着说道。
“傻瓜,你可以啊。”宋岳认真笃定的说:“用别的方式,你自己的方式。”
……
你自己的方式。
冷因默念一句,将双手放在了黑白键上。
李斯特的《爱之梦》。
她几乎是捧水般小心翼翼的糅出了第一句恰静轻柔的旋律,温柔得像新婚的妻子用那双还未经生活蹂-躏的巧手捧着即将离去的丈夫的脸庞。
唱诗般的吟诵,如梦如幻;渐渐高涨,随着一串天籁般的高音渐入高潮……
“你停下。”
冷因一顿。
“对,就是你。停下,别弹了。”
是一位老人,一头乌黑的短发应该是染的。
弹琴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见直截了当要她停下的人。
冷因也真就停下了。
“你过来,”老人背着手走了两步见冷因没跟上来,转身又说,“叫你过来呀。”
冷因微微欠身,跟了上来。
老人摇头,“现在年轻人怎么这么木呢。”
老人坐在上回江倩和她谈话的位置,桌上咖啡已经喝去了大半。老人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
冷因迟疑了一下,站在桌子边上。
老人问:“你琴弹了有多久了?”
冷因说:“没多久。”
“撒谎。”
冷因一凛。
“我见过你。”老人说,“在老江家里。”
冷因一怔,“你是……”
老人摆手道:“记不起来就算了。”
“不是,我有点脸盲。”冷因红着脸说,像个受了训的学生。
“嘿,有意思,你俩一个夜盲一个脸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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