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比从前更小心也更谨慎,平时没事儿的时候,连话都不会多跟他说半句。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直到自济南府过兖州再进入徐州地界时,郑扬弄清楚了济南府的事情,所有的牢笼去脉,他全都了然于胸,自然了,卫箴那日对他的态度,他也就想了个透彻。
合着不告诉他,是等着来日看他的态度和反应呢?
他又把谢池春这些日子对卫箴的态度揣摩了一回,扬了个得意的笑,大摇大摆的朝着谢池春的方向而去。
此时他一行人正沿途歇息,这官道上无人无马,且入了南直隶景色又十分怡人,依山傍水的,山不高,水却极清。
谢池春捡了河边的小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往河心砸,她手腕子上力道大,但是这河道太宽,压根儿就砸不到河心去。
砸了几下砸不中,她脸上有些不好看,弯腰随手又抓了一整把的石头,全数砸进了河里去,溅起水花朵朵,久久不能平静,连带着河面上,都泛起涟漪来。
郑扬不声不响的靠近,她竟都没察觉。
于是他存了心逗她,猛的出声,果然她吓了一跳。
谢池春回过头看是郑扬,才越发拉长了脸:“郑公怎么背后吓人?”
“小旗身手是极好的,不会连我靠近了,都没察觉,”他一面说,一面看她脚边摆的一堆石子儿,啧了声,“有心事?”
心事是自然有的,但一定是不能与外人言说的,尤其是郑扬。
糊弄是不可能糊弄过去,谢池春把两手一摊,又拍了拍手心儿:“谁还没个心事呢,谁又没有个秘密呢?郑公长这么大,是没有过心事,还是没有过秘密?”
咄咄逼人啊。
人家说逼急了兔子也咬人,这话真是不虚不假,眼前的这只兔子,可不就亮出了尖利的牙齿,还有她锋利的爪子,分明是要咬人了。
郑扬却难得的好脾气,弯腰下去,又捧了好些石子儿在手心里,胳膊一伸,递到谢池春面前:“有心事是正常的,可叫心魔困扰了自己,搅扰的自己难安不宁,那还不如不去想。这世上的事,不都是船到桥头自然直吗?”
他一面说,一面喏了声:“刚一直砸石头子儿,砸不中河心?”
“河道太宽了。”谢池春深吸口气,犹豫了下,从他手里捏了颗不大不小却浑圆的石头,一扬手,手腕再一转,贴着河面砸了进去,瞬间没入河中,不见了踪影,“这距离很远,这距离,横在很多人心里。”
郑扬眯着眼看她,他站的稍稍靠后一些,他一侧目,正好看见她的肩头。
这个身手矫捷,出手带着精准狠辣的姑娘,却也有着单薄的身形,她也是肩若削成的,哪里就能扛得住那么多事儿了。
郑扬没由来的上了手,谢池春是先听见了些许石子洒落的声音,紧跟着就觉得肩膀上一沉。
她心下一惊,偏头看过来,瞧见了郑扬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正好握在她的肩膀上,还有着说不出的力道,不会弄疼她,却莫名叫人安心的姿态。
她起初愣了下,眼神也有些迷离,郑扬这算是……在安慰她?用他的方式,不言不语的,安慰着她吗?
然则却转瞬之间,她目光绕过郑扬,看见了面色不郁正疾步而来的那个人。
谢池春喉咙滚了滚,往后一退:“郑公。”
郑扬扬唇,连头也没回,只扬了声往后丢话:“你还真是御下有方,我不过与小旗私下里多说两句话,她瞧见了你来,就吓的变了脸,你们北镇抚司——”他拖长了音,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脚尖儿也转了个方向,正好站定时,对着的是卫箴,“什么时候连人的私交都要管了吗?”
“北镇抚司不管下属私交,但我,却是要管她的私交的。”卫箴说的理直气壮,好似这本就是应该的事情一般。
谢池春心跳快了些,可又想起他先前种种,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从飘飘荡荡到安定下来,也正是从云端又跌落入尘土中。
她抿平了唇角,抱拳做的是个官礼,却一言不发试图偷溜离开。
卫箴人一横,挡在了她面前:“去哪儿?”
谢池春越发把脑袋低下去,眉眼直跳,还是怕,她还是害怕卫箴的。
她觉得自己上下牙齿都在打着颤,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分明她什么也没做,是郑扬找过来的,而且她跟郑扬话都没说上两句,但卫箴这架势,活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抓了个现行,眼下是兴师问罪的。
凭什么?就凭……就凭她爱慕他吗?
谢池春有些赌气,有些不甘心,猛地抬头,正好对上卫箴如春水般深沉的一双眸,她没由来打了个顿,但很快找回了思绪来:“我是老大的犯人吗?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要老大盯着我,也都要跟老大交代个清楚?”
第九十章:挖农苗
第九十章挖农苗
卫箴盯着谢池春负气的背影,却无能为力,眼底一片阴翳,全冲着郑扬而去。
郑扬欸的拔高了音调,不凌厉,可也透漏着一股子不好说话的不客气。
他一眼横过去,把卫箴的表情和他的阴沉都看在了眼里,倏尔嗤的一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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