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昇一把拉住了他:“祖宗要去找卫大人?”
郑扬斜一眼过来:“你拉着我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祖宗这会子不该去。”
郑扬果真没再动,但也没吱声,只是往外抽了抽手叫他撒开,又拿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东昇深吸口气:“我们只查到了这些,告诉他,于眼下福州形势也并没有什么助益,反倒把事情弄得越来越复杂。祖宗,这都过去六七天了,卫大人可还没传唤过蒋招,张巡抚那里,日日恨不得住在人家汪府,可查出什么了吗?到这会儿了,他再没到酒楼来露上一面。”
这些人,好像都在等什么似的。
郑扬恍然间明白过来,却失笑摇头:“你当郑扬在等京城消息?”
东昇抿紧了唇角不说话,可脸上分明写满了,我就是这个意思。
郑扬说不:“卫箴想做的事,想查的案,从来不会等,也不必等。他掌管北镇抚司这些年,又有陛下和国公府为他撑腰,他要等谁?要惧谁?东昇,他不传唤蒋招,自然有他的用意。”
他一面说,一面抬手在东昇肩膀上拍了把:“知道你是担心我,怕京城里的烂摊子,也要把我搅进去,但我今次是奉旨来的,卫箴是主理此案的人,我得了消息不告诉他,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你也用不着担心,且看着吧——”
他后话收住了,东昇一时不解,扬了扬声:“祖宗?”
“还记得离京前我跟你说的话吗?”
东昇眸色倏尔一暗,点了点头。
“瞧着吧,事情真闹开了,总有人会不叫我好过,甭管这些烂事儿跟我有没有关系,到时候我远离京师,打从福州一路归去,也要个把月的时间,还不是由得人家在陛下面前随便进言,何况还有昭德宫。”郑扬冷笑着,那一声几乎是从鼻子里挤出去的,“我告诉你,打从现在开始,你要担心的,就不是福建通倭案,更不是卫箴会不会对我不利,而是京城。”
东昇后背一僵:“那我现在就派人……”
“不忙。”郑扬拉住他,“东昇,我回了京,娘娘不想让我好过,想分我手上的权,甚至想让我死,你说,是凭什么?”
他问凭什么,而不是为什么。
东昇眼珠子转了几转,想了须臾:“因为刘铭现在能成事儿了。”
郑扬咧嘴笑:“那刘铭要是不中用了呢?”
再培植一个“刘铭”出来,不是不能够,可总归要日子。
即便有昭德宫的扶持,也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在极短的时间里,同郑扬分庭抗礼,在郑扬这里,分一杯羹。
刘铭如今做的便很欠缺,他总有算计不够老成的时候,所仗着的,无非也就是昭德宫扶持而已了。
“祖宗的意思,这趟把刘铭拉下水?”
“不。不是靠通倭案。”郑扬嗤鼻,“这个案子到底是不是莫须有的罪名,现在咱们都不得而知,想靠这个弄死刘铭,要筹划的太多,一个弄不好,还得把自己搭进去,太不上算。”
东昇嘴角动了动,然则后头的话没问出口,郑扬已然吩咐了下去:“七皇子坠马,骑的那匹,是底下进贡上来的。这匹马,是谁进贡的,进贡的人,又是谁的人,东昇,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话音落下,见东昇似懂非懂,噙着笑骂了句蠢笨:“我当年把杨明礼和蒋招外放做守备太监,刘铭上位之后,不是眼红这个,把他两个干儿子都放出去了吗?一个弄去了湖广一代,一个弄去了川陕一代,真要控制个把人,凭刘铭这两年的风头正盛,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
东昇至此恍然大悟,连声说明白,可转瞬又在眸中染上一层浓浓的担忧:“就怕到时候,娘娘那里……”
“你糊涂了。这件事,要闹,就要闹大了。刘铭在宫里安排着时机,找机会对七皇子下手,外面的人,卯足了劲儿,跟他里应外合,创造这个时机。他们为什么?东昇,你说,他们为了什么?”
为了,要七皇子死?
这念头在东昇心里一闪而过,面儿上也就问出了口。
岂料郑扬非但没有骂他,反而鼓励他继续说。
于是他想,要七皇子死,那就是要绝皇家的嗣,陛下这么多年,子嗣艰难的很,到如今,膝下也只有一个七皇子,好不容易养活大了,眼看着学堂也进了,治国的道理也通了,将来大明的江山,多半要交付给他的,除非这几年间,徐贵妃能再生出个皇子来,不然就是再有人生……且不说贵妃动不动手,就是再生,那么小的孩子不顶事儿,还得重头来交,说句不好听的,万一陛下真是有个什么事儿,这大明的担子谁来担?
东昇呼吸一滞:“他们要造反!”
真是孺子可教。
郑扬眼中欣慰溢出来:“去办吧,你有个把月的时间,好好地盘算,把这些人,全给我串到一块儿去。那匹马哪里来的,就从哪里下手,打从源头开始,一点点的往京城里头绕,我要叫这些人,一个个都不得好死!”
东昇震了震。
这才是真正的杀意必露,也是真把他惹毛了。
这些人,想咬死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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