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濛站在那里看着卢后离开,扶着陈昱入了内室。陈昱坐着看奏疏,这些日子他虽然装病,却一直联系朝臣,并未失去对朝堂的掌控,许濛见内室中仿佛是没水了,她轻手轻脚出去,陈昱都没发现她的行动。
许濛出了门往前殿去,走到廊下,忽然有人出现在面前,“许容华留步。”
许濛抬头,是卢后,她居然没走。
许濛行礼,卢后上前扶住了她,道:“许容华不必多礼,此来不过是看许容华日日侍疾,着实不便,也是想要问一问陛下的病情如何?”
许濛道:“陛下的病需要修养,旁的倒是没什么。”
许濛微微低头,姿态恭敬,却见卢后绕着她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忽然笑了,道:“如今许容华倒也有了几分气度,真让人刮目相看。”
许濛道:“当不得皇后如此盛赞。”
卢后嗤笑,她带着人走开,同许濛擦肩而过的时候,在她耳边低声道:“陛下还能护得了许容华几时呢?呵。”
语气中恶意满满,许濛抬头望着卢后离去的背影,旁人看来仿佛是被吓傻了,许濛却摇头失笑。
她忽然能够理解这种隐在暗处扮猪吃老虎的感觉了,怎么说呢,虽然卢后来者不善,可她居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呢。
晚间,陈昱的两道诏书就下来了,一道是让孟筠去郊外祭先帝,另一道是让陈晟立刻启程同孟筠一起道皇陵去替先帝守陵。群臣哗然,一时山雨欲来风满楼。
孟氏府邸,阖家上下皆是一派愁容,孟筠手握诏书,呆立在庭中,其余人跪了一地,孟筠呆了半晌才回过神,道:“都跪着做什么,散了吧。”
说完孟筠就回了屋中,这时孟筠的两个儿子都围了上来,道:“阿父,这是怎么回事?”
孟筠摇头,看向了一旁魂不守舍的妇人,这妇人乃是孟婕妤的母亲,孟婕妤的父亲早逝,她母亲孀居多年,直到孟婕妤入宫做了太子妻妾,她母亲才逐渐出现在孟氏之人视线中。
那妇人欲言又止,孟筠急了,道:“阿嫂到底知道什么,倒是快说啊,我孟氏倾覆就在眼前,难道要等到我等皆身首异处阿嫂才要说出来么?”
妇人低低泣道:“阿清她,她要去联络燕王殿下。”
孟筠身形大震,他险些握不住手上的那封诏书,他痛心疾首道:“愚蠢,愚蠢啊。”
妇人哭了,道:“阿清在宫中日子难熬,卢氏势大,她只是想要为阿烨搏一把,才想到了燕王殿下啊。”
孟筠面色铁青,“昔年非是我要逼着她嫁给太子殿下,而是因为那燕王志大才疏,非太子一合之敌,如今虽是乱局,我孟氏也有可谋之机,阿清不知忍辱负重,反倒此刻将把柄递给了卢氏,她如今犯下了这样的大罪,不仅仅是我卢氏,可怕的是甚至可能连累二皇子啊。”
他的两个儿子呆立当场,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喃喃道:“这,这可怎么办。”
“唉,愚蠢误事,愚蠢误事啊,如今局势不明,陛下才按下不放,一旦新帝登位,我孟氏脖子上的刀就会落下来,新帝更是容不得二皇子,只怕二皇子绝无生路,而公主殿下也要落得个远嫁异国的下场。”
孟筠说着,便血气上涌,呕出了一口血来,他两个儿子大惊围了上来,道:“阿父,阿父,家族罹难,阿父不能倒下。”
孟筠喘了几口粗气,慢慢道:“为今之计,新帝决不能是卢氏之子,不能。”
孟筠虽然面若金纸,可那双眼却闪烁着寒光,他低声道:“我走前会想蜀王示好,必要时刻,你们投向蜀王。”
两个儿子一震,看向孟筠,孟筠道:“如今我们怕是谋不得皇位了,只能谋个平安自保。”
其中一人自言自语道:“这可是,乱臣贼子啊。”
孟筠冷笑,“不做乱臣贼子,我孟氏一族上下五百余口都没有活路了。”说完,他摆摆手,闭上了眼睛,陡然间苍老了十岁。
陈晟接了这诏书,燕王府上下不喾于晴天霹雳,陈晟握拳,想要问为什么,可是口中苦涩,终究没能问出来。
是了,哪有什么为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不过是去皇陵替先父守陵。
燕王妃顾氏在旁,她容貌平庸,微微胖,可是很能生,她身后跟着五个孩子,她上来忧心道:“殿下……”
陈晟见她身后的孩子们哭得可怜,心头凄凉,他是堂堂皇子,是当今陛下的二哥,可是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活得这样惊惶。
陈晟面部抽动,终于道:“你……替我收拾行装吧。”
顾氏眼圈一红,牵着陈晟的袖子,道:“殿下,皇陵清苦,殿下,妾跟着殿下一起去吧。”
陈晟细细看了自己的这位发妻,她容貌不美,性子却温婉,他从未将这女子看在眼中,可是就在他失势的时候,竟然只有她陪在身旁。
陈晟摇头,他心知此番得罪怕是孟婕妤事败,只怕没有生路了,他看向身后的孩子,扶上了顾氏的肩膀,道:“孩子还小,你要把他们带大。”
顾氏眼中含泪,点点头,道:“妾去给殿下收拾行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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