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苍被许濛放在榻上,她身形一僵,余光可及只见小彘的眼神已经带着幸灾乐祸看向这里,她心一横,也开始往前东倒西歪地爬,爬到一半,忽然僵住了,老脸一红。
许濛只见阿苍身上的尿布洇出了一块水渍,她笑道:“呀,阿苍要出恭了,来阿娘给你换一块尿布。”
阿苍的脸红的像番茄一样,她也不能动,就只能闭上眼睛,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许濛正要给阿苍换尿布,忽听有宫人道:“太子殿下来了。”
许濛手里拿着尿布,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她正要下手,只听陈昱已经走了进来,她只得将尿布放下,跪伏在地上,道:“太子殿下安。”
“这是在做什么呢?”陈昱见许濛手上还拿着尿布。
“阿苍她要换尿布了。”许濛道。
陈昱坐在一边,打量着榻上的阿苍,只见她脸上通红,便道:“还不快给她换上尿布。”
许濛直起身子,准备把阿苍裹着的尿布解下来,而阿苍不断挣扎,很是不愿意,许濛弄得满身大汗,也制不住她,便想叫人进来帮把手,只见陈昱抬手把阿苍抱在了怀里,许濛茫然,道:“殿下?”
阿苍毕竟是个小孩子,力气小,挣扎了半天发现在实在是抗不过陈昱的力气,便放弃了,许濛手快,给她换了尿布,而阿苍却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宫人送上水来,陈昱洗了洗手,道:“这几日忙着,也不曾得空来看你,今日过来,是有一件事同你说。”
许濛偏了偏头表示疑问,道:“殿下同妾有事情说?”
陈昱点头,“今日父皇给小彘和阿苍赐下了名字。”
“名字?”许濛有些疑惑,按照大魏皇室的惯例,皇子皇孙要等到满周岁才有名字,就是因为这样,许濛不想用排行来称呼孩子,便按照民间的习俗,给两个孩子起了乳名。
“父皇给小彘赐下的名字是陈熠,阿苍的名字是陈姝。”
“陈熠,陈姝。”许濛反复念着这两个名字,转过身看着榻上的两个小儿,喃喃道:“熠者,光华闪烁,以后我们小彘就叫做陈熠了;姝者,静女其姝,阿苍就叫陈姝,真是好名字啊,你们喜欢么?”
陈昱见许濛开怀的模样也笑了,道:“说来有趣,父皇说孤给阿苍起得乳名实在太过刚硬,女儿家还是温柔和婉一些好,便想着姝这个字能压一压苍这个字的整肃之气。”
许濛光顾着高兴,忽然反应过来,道:“不对啊,陛下怎么忽然想着要给小彘和阿苍赐名呢?”
“这事,还是李婕妤提起的,她说同你投缘,想要和你结个善缘,是以求了父皇。”说这话时陈昱面上神色不显,许濛心中却是颇为疑惑。
“李,李婕妤,妾同她并无什么过多的交集,不过她长得倒是颇像妾的一个故人。”
“哦,一位故人?”陈昱道。
许濛将薄毯盖在阿苍和小彘身上,用手拍着她们的后背,低声道:“妾的祖父有一位学生,妾认作阿兄,这位李婕妤说来就同阿兄的母亲长相颇似,其实妾也不过是惊鸿一瞥,这位伯母容色绝丽,气质清冷是以留下了这样深的印象。”
陈昱听许濛提起从前的事,他把目光放在低眉垂目的许濛身上,道:“阿兄,是你的阿樾哥哥么?”
“哎?”许濛有点不明白,只能呆呆地点点头。
陈昱见她这幅呆样,笑了,道:“阿濛这样讲,孤倒是对你这位阿兄愈发感兴趣了呢?”
许濛摸不准陈昱是打哪儿知道阿樾哥哥事情,不过想来她同这位阿兄实乃兄妹之谊,坦坦荡荡,便道:“阿兄现下应该在江南,殿下怕是见不到他呢。”
陈昱见许濛态度这么坦然,不由觉得好笑,他伸手摸了摸许濛的额发,在她耳边轻声道:“孤还有事,先回去了。”
陈昱身上的热意透了过来,许濛耳边微红,偏过头,道:“恭送太子殿下。”
陈昱见许濛这躲避的样子,也不恼,只是淡笑一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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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小彘与阿苍睡在榻上,身旁的乳娘也守着他们睡着了,忽然榻上的小彘,或者说是陈熠,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含春殿寝殿的装饰,他目光沉沉看向一旁的熟睡的妹妹,神色复杂,他记得死前的最后一幕是他妹妹坐在榻边,殿中空无一人,他满怀着一腔遗憾离世,他不知自己留下的那个体弱的儿子能不能撑起这江山,不知大魏在他死后会陷入怎样的境地,不知是谁杀了他,甚至不知身边的阿妹,究竟在想什么。
阿姝,是你杀了我么?
这问题徘徊心间许久,陈熠想问,却问不出口,只得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一旁的阿苍忽然睁开了眼睛,看向小彘,陈姝的目光中带着审视,她死后来到了这差不多快八十年前,她早就不记得自己生下来是什么样了,也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什么样了,甚至在漫长的岁月中,连自己的哥哥是什么样都不记得了,陈姝的心早就在帝王生涯中冷硬似铁,但她永远记得,她的兄长离世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伴在兄长的身边。
是不是我杀了你,有这么重要么,陈熠,你我一母同胞,你却没信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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